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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八年二月


  二月一日陰

  澤民等五人今日西飛。

  昨夜與澤民談,西北的危機:1.日寇打通津浦路後,必然採用右由隴海路西進,左由綏遠出寧夏、甘涼,截斷甘新交通的兩螯箝制勢,那時西北必特別緊張。2.西北現在的軍事政治均無抗戰基礎,而且伏有危機——救債推銷與徵兵的不良,加深民眾對政府的反感,目下土匪增多,青紅幫乘時思逞。3.馬回雖與德王不同,但苟西北無有力的禦侮者,馬回可能為日本利用。4.假如甘政能立改革,甘涼等練新兵,新省或能有一部分力量到二裡子河或安西,或者甘新路能修輕便鐵路,則整個頹勢可以轉變。

  一件值得警覺的事——不要為禦外侮而引起內憂

  隨手翻閱一月份的蘭州報紙,有這麼一些記載:

  一月六日前竄擾通渭一帶的某部變兵八十餘人,被通渭保安大隊副董念庭率隊擊潰。

  一月七日臨洮某商人運貨在東洮蔡家嶺被劫,死腳夫二人。

  一月八日川匪唐倪部竄陽壩,積極向成康擾亂。杜友華匪在武山招集地痞流氓擾亂地方,魯大昌師長電駐岷梁旅,勒令限期解散。

  一月九日武山土匪三五成群劫掠村落,何家門榜羅裡等山集有股匪百餘人。康樂、蓮花發現有槍股匪四十餘人,被保安隊擊潰,竄入臨潭境。

  一月十日惡匪馬飛禽在皋蘭縣屬蔡家河結夥打劫,被偵緝隊捕獲。

  一月十一日劉湘電請協剿股匪唐部,匪有槍三百餘,極為強悍。

  一月十三日皋蘭阿幹鎮壯丁隊,捕獲到處劫搶的土匪楊發和等三人。

  一月十四日岷縣有騎匪數十,槍馬齊全,又在關上劫去保安隊槍十六枝,地方治安極為棘手。

  一月十七日渭源保安隊擊斃匪首楊彥彪等三人。景泰縣解款委員在離縣二十裡的羅家咀子被劫。

  一月十九日洮沙及榆中交界的馬銜山,發現土匪數十名,不時下山行劫。由靖遠來有的郵差在大川渡附近被劫。

  一月二十二日臨潭土匪李和義在冶黑闥大肆搶劫,自奪得朱團總槍多枝後,移駐上冶杓瓦寺與楊土司所轄已死頭目楊楹之家屬勾結,企圖不軌。

  一月二十八日清水壯丁隊分隊長米懷倉等剿匪殉難。

  這是不完全的報紙上的記載。自然,報上有的只是事實的百分之幾。還有,連續的保安隊嘩變不在其內。

  據一般人傳說,某地已嘯集若干,某些頭子正在嘯集,那更說更駭人,我們也不能否認其全非事實。

  「饑寒起盜心」、「官逼民反」,稍有點社會常識的人都知道。自來西北吏治不良,農村破落失業的人相率為匪。今則匪風逾積極化,其顯而可見的原因,似乎都與抗戰有關:(一)甘肅分銷救國公債三百萬,照有錢出錢的原則並不為多,可是不少的地方執行了相反的原則:有錢的不出錢,沒有錢的出錢,按戶攤派如同追逼。(二)征拔壯丁成為雇買,每戶出幾十元乃至幾百元,由區、鄉雇些人來充數,區、鄉長從中大發其財,雇的人逃了須得補雇,補雇又要派錢。逃的人不敢回家,出錢的人不能屢出,都有去為匪的可能。(三)修路雖然國家支出了不少的錢,然而仍然是抓夫要自帶伙食,在鞭笞之下工作著,有的還要出錢。(四)一些無心肝的官吏有說「明天就要犧牲,今天應該享樂」;有的說:「大局不甚穩了,趁時會抓幾個吧!」貪官土劣狼狽為奸,怨氣沖天,官場掃地,多數人民朝不保夕,河西來人說人民逃的很多,逃到哪裡不可知,反正不逃也沒法活下去。

  很明顯的,在這抗戰時候,非廣泛的發動民間的物力(如救債)、人力(如征壯丁)無法救亡。發動得法,物力、人力用不盡,且因物力、人力的發動,促起社會的進步。發動不得法,不僅物力日缺、人力日少,且會增加社會不安,使社會走到崩潰,歷史上不少這樣例子,我們應深切認識,很警覺的避免這一可畏的前途。

  昨夜有紅幫姓孫者系省府保安隊警長來談,似欲我們幫助他們組織隊伍。當曉以目前抗戰的大道理,應該服從政府,叫兄弟都去應徵,但是他們的原意不是如此。據孫說,甘肅、青海紅幫有三十萬,紅幫首領為吳慕唐,青幫首領為馬愚忱。

  二月二日昨夜下雪今日晴

  一個日本兵的日記

  平型關戰鬥的俘獲品中,有阪垣師團長的衛兵日記一本,摘錄如下:

  「八月二日,等待又等待,男兒『出頭』的日子終於到了。……雖然自己沒有生還的意思,但一想到留在後面的父母、妻子,禁不住一陣淒寂湧上心來。……緊捏著五色紙條的妻的手在顫抖,面孔全然象等待死神到來似的,越發增加了她的可愛……。」

  「八月十九日,到昌平師團本部休息。幹著到他國才能幹的徵發,午飯也不吃,出去徵發了十二隻雞、一貫(每貫算中國六斤四兩)蔥、兩貫芋藥。下午二時後,汲水的、殺雞的、削芋藥的,大為熱鬧,真是軍人的樂事。

  三時半到河邊散步,有中國人和騾馬的屍體五、六具倒在那裡。」

  「八月二十六日,……從汽車的燈光下看去,中國兵的屍體不知其數的在轉動著。在這些屍體中,我們八個人把鐵胄緊紮在身上,仍然向山中深入……。」

  「九月二日,坐了運貨車去征葡萄,極目是一片葡萄,兩個中國人打個手勢說『莫踩它』,順手把兩個中國人打死。『采啊,采啊,』大家饞涎欲滴,一小時後,徵發了三個煤油箱的葡萄,約十二貫。今天的葡萄太有效了,晚飯都吃不下去。」

  「九月五日,……在師團司令部前,開戰死者追悼會,到會將士沒有流淚的。……拿自己和這些人一比,想到失去愛子的雙親,又不禁流下淚去。」

  「九月十日,……疲倦的馬喝著土紅的泥水,手裡緊拿著太陽旗的中國嚮導的忠浮相,傷兵、傷馬沒有眼淚是不能看下去。在峨峨的山間,震盪著引擎的聲音,盡向中國兵的屍體上走著。究竟為了誰,非慘酷到這樣不可啊!」

  「下午三時到化稍營,四個人出去徵發,一會兒拿了八隻雞、一貫蔥、一貫芋藥回來,做了十一個人的晚飯菜。」

  「九月十一日,今天又去徵發了小豆一鬥、白糖一袋,叫五個中國人背了回來。宿舍又成了戰場,昨天雞肉吃光,今天煮豆又吃光,這是當兵最快樂的事。」

  「九月十二日,……下午入蔚縣城敵人為我們的炮聲所震駭,昨天向大同方面退卻。」

  「遲早是死滅的支那兵!究竟為什麼逃得這般厲害。」

  「九月十三日,上午八時去徵發,十一時拿了十隻雞回來,當兵真有的吃。除勤務兵外,七個人臉上吃得都象什麼似的。」

  「九月二十三日,……旅團司令在那山下的死角裡,子彈在頭上颼颼飛射,感得很不舒服……。」

  (這位衛兵大概就在這天死掉了,日記也就此終止。)在這本日記裡我們看到:(一)日本軍閥雖然施行了不少欺騙,說侵略中國是他們「出頭」的機會,但他們到底不願進行侵略戰爭,覺醒到「究竟為了誰,非慘酷到這樣不可呢?」他們是願回家的,怕死的。「拿自己和這些人一比,想到失去愛子的雙親,不禁流下淚來。」我們應針對這一心理,進行爭取日本士兵的工作。(二)敵軍軍紀壞,今天「徵發」、明天「徵發」,亂殺亂搶。日本軍閥要維持他,不願戰爭的士兵,只有從令。他們向獸欲方面發展,我們應把這些事實宣傳,使大家懂得:要保全生命財產,只有組織起來,武裝起來,清野堅壁,和敵人拚命。

  至省黨部晤趙清正,據說白崇禧說廣西民運是用青年人做區、鄉長,以前辦過事、年紀大的,多是土豪劣紳,就令不劣也富於保守,不可用。至說青年人欠經驗,但做事一時期經驗就有了。又初辦事豪劣出來反對也是不免的,廣西曾發生豪劣圍攻縣城的事,但一經彈壓就無事了。目下各省徵兵鬧得一塌糊塗,廣西則否,桂林頭次征八百人,來抽籤的近二萬人。兵的補充完全不成問題。我說廣西民運還要注意他的政治頗為清明,人民痛苦較少。象現在甘肅民眾缺衣、乏食,疲於苛雜,即用些青年人亦未必有效。

  王洽民為通訊社立案事,也在與趙談,趙云:中宣部有令停止登記,王說不登記我也要辦。

  夜王鼎新(編譯主任)來談,朱將關於《解放》在西北自由發行的緘件交他辦,也未談許可與否。查《解放》前經賀耀祖報告中宣部已接複電准予自由發行,伯渠致朱電亦說此事,現朱還不能決。可見其無能與成見之不易融釋也。

  二月三日陰

  接蕭志信,稱述同在左家垸被俘情形,事隔七年宛然如昨。大概是一九三二年九月二十二、三吧,我與蕭被押在一間小屋子的稻草堆上,守兵持盒子輪押,兩人雖睡在一堆卻不能言語,那時我揣量情形,蕭可倖免,我則已無能為。我在蕭手反復畫寫「我已不能活了,望你努力」,寫幾遍,蕭才領會。來書稱述此語,不禁惘然。

  夜至民眾教育館看話劇,王家兄妹演《放下你的鞭子》,還不錯。歸途失一小皮包,蕭志信也失去,回信地點忘掉,須從他方面查詢。

  二月四日

  范希林君自西峰來談,魯大昌部隊擾民,居民有向邊區跑的。

  有張文明,天津人,現在電燈局作事,同張嵩翔來談。

  聞郵局對我處緘件還在檢查、抄錄。

  草二首短文。

  二月五日

  西北並不是安樂的天地

  人是能思維的,他能運用過去的經驗做今後行動的指導,如旅行沙漠的人,望見天邊變色,知道狂風會來,忙抓住駱駝肚毛躲在下面。小孩子被火燙了即不敢再去拿火。

  可是這簡單的真理一到了較複雜的行動裡,卻常常被人忽視或忘記。前面的車覆了,後面的車還是開足馬力沖去;敵人的刀明晃晃在眼前閃著,我們卻裝著看不見。

  王家兄妹在民眾教育館演《放下你的鞭子》的劇,那賣唱的落難女子說:「我們跑到鄉下,鬼子跟到鄉下,跑到北平,鬼子跟到北平,跑到上海,鬼子又跟到上海,到處安不得生,現在流浪來蘭州了。天啊,我的家鄉呵!」這說明什麼?說明西北並不是安樂的天地,敵人正在大刀闊斧向這邊殺來。事實很明顯;蘆溝橋戰起,敵人即向平綏路猛攻,很快就達到包頭、五原,如果沒有八路軍在晉北突起,牽制了敵人前進,今天的西北早已淪為戰區了。然而敵人並沒有放棄對西北的進攻,這是他包圍中國必須取得之地,不過他受了幾次抵抗,採用穩紮穩打的辦法罷了。稍留心戰事的人都知道日寇在打通津浦路以後,必然一面由隴海路西進直搗潼關,一面向寧夏進攻,截斷甘涼大道。假如沒有新的力量在豫魯晉冀間給敵人以極大障礙,西北將不免一時與中央隔絕而成為獨立作戰之區。然而西北仍有不少的人,看不見這顯明的事實。宋哲元、劉汝明、韓複榘等僥倖敵人暫不我攻而疏於防範的覆轍,甚至敵機在蘭州的幾次炸彈,都沒能使西北人驚醒。不能看見戰時的緊急狀態。不少的人勾心鬥角,不是為著抗戰,而是為著保持位置,防範這,反對那。古語說:「巢上危幕」,房子起了火,燕子巢在上面,在火沒有燒及時,它們呢呢喃喃象平時一樣。我們是人不是燕子,應特別警覺危亡大禍已臨到了西北千百萬民眾的頭上。急起直追猶恐不及,還有閒情說別的事嗎?

  其次,戰爭已告訴我們很多經驗。如動員民眾,似乎誰不再願說不要動員了。但怎樣動員法,廣西的經驗告訴我們:官吏不貪污,訓練青年擔任保甲,屏棄土劣,因此廣西不要強迫而可出兵四百萬,桂林初次動員八百人,報名抽籤的近二萬人。山西最近經驗告訴我們:實行了扶植並保障人民抗日的言論、出版、集會、結社的自由,實行了合理負擔、減租減息,剷除中飽,不到一月就普遍的民眾武裝起來了,給日寇以當頭打擊。又江浙冀魯許多工作團的經驗告訴我們:民眾不能動的原因在那裡,動員的障礙是那些,不能動員民眾給與抗戰的損失有若干。——動員民眾的兩幅圖畫,好的壞的,很清楚擺在人們面前。西北因為距戰地較遠,得有運用別省經驗的機會。不幸西北至今還沒有人出來研究這些寶貴經驗,定出西北動員的具體方針,甚至還在駭怕「真的民眾動起來,怎麼能控制得住」,於是過去那一套名動而實不動的官樣方法,仍在作祟。

  西北的黨政負責人們,他們是非常著急的,西北愛國青年及一切有遠見的人們應幫助著急,貢獻經驗提出辦法。同時領導者也應旁諮博采,不恥下問,在抗日高於一切、保衛西北家鄉下團結所有不願做亡國奴的人們,不分黨派、階級,緊急的準備起來,不能容再有鬆懈偷安的現象,把西北築成很堅固的堡壘,守則不讓日寇踏進西北一步,攻則可粉碎敵人於西北之外。

  二月六日晴

  會丁宜中秘書長,談了一個多鐘頭,據雲正在考慮動員方法,丁知道共黨宣言不只合作抗日,且合作建國是將來的當然趨勢。

  伍修權同志來繼任處長,嘉倫回陝治牙,另分配工作。

  周祥生君由額濟納經寧夏、西安來蘭,談頗詳。

  額旗人口:四千多人三百多戶。但本籍只一百多戶,不上二千人,其餘是外蒙革命時逃來的。這些人不負擔租稅,如要他負擔,他就逃了。他們初不知革命有這樣好,頗悔其時不該逃出。

  額旗經費:以前稅局年收約三萬元,中央補助建設費一萬二千元,勉可支付,現稅局撤銷,補助費因戰事中止,防守司令部月費千元亦因李專員破壞,未領分文。

  額旗軍隊:全旗現役士兵不過三十多人,毫無訓練,槍有三百多支。

  托王意向:托王無所謂,可以叛可以不叛,唯對外蒙無好感。烏裡雅蘇台負責人曾有信來,托王不答。阿拉善達王和日有勾結,阿旗較強,有兵數千,前同國民軍打過。達王生長北京,為溥儀妹夫。達王以國民政府不懷好意,降日雖非計,然至少可保其王位終身。日寇曾由百靈廟送百多槍與青馬,達王將其扣留,旋送回,這不是反對漢奸,只揭破「你們不做漢奸的也不過爾爾」。周過阿時,達王要他們留在那裡,說以後事好辦。

  周說李才桂到額,主防守司令部與專員公署合併,向額旗索馬若干,駱駝若干,蒙包若干,非其力所能任。採取對弱小民族壓迫手段。周在那裡也主張蒙古與專署對立,因此弄僵了,周不得不出走。

  二月七日

  夜張孫等來談。往會阿,知陳雲病已愈。

  二月八日

  晨草短評二首:《合作的釋義》、《根絕漢奸的榜樣》。

  作報告一篇。

  「合作」的釋義

  從前見面,怒目相視;現在見面,笑逐顏開。這叫合作嗎?不是。拿句老話講,這只是「貌合」,如果下面來個「神離」,那這個「合」不會有利而且有害。

  「合作」注重在「作」,共同去「作」。總理說:「共同奮鬥」,「共同」是「合」,「奮鬥」是說救國的事,緩慢的「作」是不夠的,必須特別緊張的「作」才行。敵人殺進了屋子,全家性命已在頃刻,兄弟妯娌,口角是息了,但彼此仍不相信任,有的沒有武器,有的武器很多卻不肯拿出來;有的已向前衝鋒,有的卻遲遲不去打接應。這樣,這個家能否保全不被盜匪毀滅,還是問題。

  閒話少提,言歸正傳,抗戰以來,各黨各派合作,有些地方已合作得很好了,特別是模範的中央。不僅共同商討綱領,而且在共同執行。周恩來先生已在中央負重要責任;民運方面,震動全國的反侵略的中國分會,名譽主席團為宋慶齡、陳誠、馮玉祥、陳友仁、陳紹禹、張靜江、宋子文、宋美齡、閻錫山、顏惠慶、李烈鈞、胡適等,理事會理事為朱家驊、陳立夫、張沖、周恩來、郭沫若、潘梓年、陶行知、鄧穎超、張仲實、潘漢年、章乃器、董必武等各派賢豪,共集一室,這是十數年來未有的團結現象,他們真正在「合」,真正在「作」。

  我們希望這個作風,很快普及全國。齊心合力,共同抗敵,共同建國,只有共同的做,才能打救自己,打救國家,一直走上民族獨立自由的大路。

  根絕漢奸的榜樣

  漢奸,真是多。論大小,上自軍政要員,下至販夫走卒;論貴賤,有十萬元一個消息,五毛錢放一個信號。有的地方人民逃盡了,留下的盡是漢奸。但是,也有例外,據說在山西五台俘獲的日寇文件,對山西各部隊的駐地人數,無不了然,獨沒有×路軍的報道。陝北也來過敵機若干次,總找不著延安那個頗負時譽的城。相反,據劉伯承《我們怎樣打退了正太路南進的敵人》一文,似乎敵軍的行動他們預先知道,不然脆弱的遊擊隊定無能擊潰配備齊全的敵人。

  難道那裡的人生成不當漢奸嗎?不是,原因:(一)軍隊與人民合一,他的名聲能使幾百里的人聽到就頓時膽壯,都想替他做點事,自動偵探敵情及反敵偵探。有較大的漢奸資格的,固不敢動;窮小子也看不起幾毛錢了。

  (二)把政治與軍事看得一樣重,到一地就發動人民,組織幫助人民解決一切問題,人民為著保衛自己的鄉土和生命,防奸運動容易深入,路旁遊戲的小孩,門前縫洗的老婦,看見一個面生的人就會跑來:同志,那裡去?有路條沒有?平常一個人有點行動不對,即會受到旁人的注意。

  (三)特別注重政治教育,傳達這種教育,不專靠文字而是靠口講、靠演劇,尤其是靠事實怎樣講就怎樣做,人民一方覺得這樣的軍隊太可愛,一方覺得自己有一份責任,愛國之心油然生了。

  這是根絕漢奸的絕好榜樣。自然嚴厲懲辦也是必要的。

  (二月八日晨)

  二月九日

  嘉倫準備回陝。至吳渤處午餐。夜同吳、彭至朱主席處。

  二月十日晴

  嘉倫回陝。

  夜史文忠來云:毛有電致鄧,說軍需事件可向八路軍後方留守處蕭勁光接洽,地方行政可向張國燾接洽。蔣鼎文竟因此通令各縣,並要甘省府通令,不得與邊區政府發生關係,因邊區未經政府承認也。又軍委宣傳部電,據四川省黨部電稱,共黨刊物專稱八路軍勝利,這于抗戰不利應請禁止。

  二月十一日晴

  上午同修權訪省黨部省政府各員。

  楊集瀛先生說:「甘肅徵兵都是買,壯丁自願應徵的不要,要錢。區、鄉長拿錢去雇人從中取利。各地雇價:天水六十元,秦安要一百二十元,人販子從天水買了送到秦安,可賺一倍。另一方面,家窮丁多以出賣丁為業。賣一次得洋若干,逃回來又可出賣第二次。」楊說為謀糾正此弊,正在辦兵役人員訓練班。楊意此是人心不好所致,欲訓練一批好人去辦就行。

  夜有自涼州回者來說:出錢免征至少三百元,有至五、六百元的。錢是攤派,但中等以上之家多與保長、鄉長有關,可以免攤。

  趙清正君說昨日反侵略運動會,公安局不許遊行是因籌備會不該加入一些青年之故。言次頗憤慨。

  二月十二日晴

  發西安航郵一件:情報。

  草《甘肅教育之商榷》一文。

  劉松、嚴朴等七同志自迪化來。

  五時有吳、叢等同志來開座談會,談延安近狀。

  夜與劉等同志談。

  二月十三日

  辦事處遷孝友街三十二號。

  由西安來五人,四往迪化。

  二月十四日(古曆元宵)陰後晴

  嚴朴等同志七人回西安。

  至省黨部,馬煥文談,省黨部想對青年運動有點進行,而少壯軍人(指藍衣)說青運有第三者背景(指共黨),省黨部知而故縱,他們已向中央報告。事真不好辦。又說朱有去職消息,白如來很好,但少壯軍人不願他來,西北是他們的西北,不肯讓出。

  午後吳、叢、趙等來決定討論會的事。組長叢,第一次論題——三民主義與抗日救亡,時間——星期四下午六時,地點——孝友街。

  二月十五日雪

  上午七時雪,至下午雪止放晴。寒甚,遷居後未安火爐,因煤氣不可耐。但不烤火,寒又似難耐也。

  澤民夫婦知留在迪工作。

  傍晚外出看雪,見某小店春聯:「領袖一令日喪膽,俄胞百機寇寒心」,可見對蘇聯抱異感的人,其見解不迷偏泯也。

  二月十六日晴

  草《三民主義與抗日救亡》談話一篇。

  二月十七日陰

  夜開座談會到十餘人。

  二月十九日

  草《怎樣保衛西北》一文。

  二月二十日晴

  會孫友農,彼從事合作運動有年,亦熱心社會之士也。

  二月二十二日晴

  昨日友筠談,華林山去臘凍病死征來壯丁二、三百人,原因:一、各壯丁來時穿著便服,都帶有錢幾十元不等,公家發單軍衣一套,劫去其衣服及錢。二、每餐給饃十兩,無法吃飽。據佛學會掩埋經過,有公文可稽,但省府否認有此事。今天趙清正談:「我到靖遠,親見護路隊的黑暗:一七十余歲老人報告,他有幾間破屋,護路隊說礙路你要拆去。老人哭求,出二十六元了事。旋又把老人捉去吊打,說他不該說護路隊要錢,破壞名譽,令具『並無需索』的結。趙調護路隊組長來問,組長承認吊打具結不承認索款,但事實已很明顯,該組長允把款退還。」趙又說征工弊很多,甲來說路要鏟平,鏟平了,乙又來說路要弓背。早晨人來了,監工不到,不准動工,未晚即停止,老百姓想早早修完而不可得。趙又說省令提前禁種煙,可是老百姓肥料下了,煙種下了,糧食種子又沒有。又種煙每畝可出三十元,種糧只十一、二元,而各種捐稅無減,老百姓真沒有辦法。

  韓溫甫來說,安西招待所吃了老百姓幾十隻羊、十多隻牛,不給錢。

  甘院鬧易長風潮,新院長武裝接事,至晚沒接到,聞將辭職。舊院長也跑了。

  二月二十三日

  蘇聯紅軍成立二十周年紀念,阿克莫夫在中山堂請客,到二、三百人,歡呼暢飲,沒有演說。

  二月二十四日

  草《下級政治機構的整理》一文。

  晚開座談會,題——「怎樣保衛西北」。

  二月二十五日晴

  晤馬煥文,知其與藍衣裂痕愈深。

  廉伯不欲當兵,當答以汝兄弟二人,正行既到八路軍,汝應可以免征,但須認定抗戰是人人應盡義務,須力參加後方工作才對。

  二月二十六日晴

  草短文一首——《戰爭的好轉》。

  二月二十七日晴

  聞高固亭確已被害,日期為古曆正月初三,晨被架去晚即槍殺,據說系「藍衣」派人所為。

  夜開談話會,我提出兩點意見:一、西北救亡工作不能推進反而內鬥,弊政加厲,原由於黨政軍學許多幹部不瞭解統一戰線,在黨派上不僅國共離合作尚遠,藍衣與CC也至於武裝相見,更談不到團結社會上一切無黨派的人才;在吏治上,固執成見,以壓迫為能;在民運上,任意封閉刊物;在少數民族問題上,仍執其大漢族主義,最多和其領袖拉攏一下;在對外問題上,不瞭解蘇聯建國的宗旨,因而放棄許多可以利用來建立抗日國防工業、軍隊、交通的幫助條件。這些毛病的根源是一個——不瞭解統一戰線,也就是不瞭解三民主義。二、近來有些前進青年,看事嫌太簡單。不知道社會上任何集團、事件、人物都有黑暗面和光明面,光明成分占著支配時,表現都是光明;黑暗成分占著支配時,表現都是黑暗。可是完全光明或黑暗的事物世界上尚沒有,只其黑暗或光明成分占被支配地位或者潛伏罷了。假如不這樣看,只看見其黑暗面,不見其潛伏著光明,那就會認為沒有辦法不能著手,上焉者想抽身,另找天地,其次就消沉起來,得過且過。這是一。第二,這樣看法,不認為光明或黑暗是從本體生長出來,必然的將以為從天降下,這就是空想的社會主義、烏托邦、新村之類的思想,逃避現實,不肯鬥爭。有些青年拋棄職業跑陝北去,多多少少是有這個錯誤的。

  二月二十八日

  良才夫婦回西安。

  夜趙國光等請客歡迎王竹青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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