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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七年十一月(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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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十日 昨夜致電林、伍報毛、洛。 民眾運動與漢奸活動(登《大眾論壇》) 這個問題,我想不多說,只抄錄一些事實就可以「觸目驚心」,也就懂得要怎樣辦才對。 某報南昌通信: 「南昌雖有幾個官辦的抗敵救亡團體,但除做了一點募捐(實際只能說是派捐)和傷兵慰勞工作(由婦女生活改進會主持)之外,其他還在『計劃』、『審核』之中。」 「南昌的大人先生,一部分人對於抗戰前途非常悲觀。他們說打敗了固然完全送給日本,打勝了也會是某某黨天下。所以他們對戰爭勝敗不復關心。因為他們自己承認對於民眾運動已經沒有領導力量,民眾運動的發展,會使他們失去領導地位,所以他們對於民眾救亡運動就不得不消極怠工。」 「這裡很難看到上海出的任何救亡刊物,也看不到一份比較好的報,本地報紙沒有副刊,沒有社論,連中央社發表的消息,都有一部分被隱蔽起來。」 「相反方面,漢奸的活躍,卻在一般人意料之外。在敵機初次來襲時候,據說在四鄉放信號的漢奸,在一千以上,甚至成群結隊攔劫被捕漢奸,雖然殺了幾十個,但還沒停止活動。」 英國工党機關報駐華記者說: 「中國抗戰已經一百餘日,全國軍隊已經全部動員參加戰爭,為甚麼前方將領與士兵這樣不滿意後方群眾動員的不夠?難道後方群眾沒有前線將士的勇敢嗎?」 美國某名記者說: 「我很詫異,號稱民族解放的偉大戰爭,只有軍隊活動,看不見民眾和軍隊打成一片共同興奮的現象。我從華北到上海,只在陝北地方看到過軍民合作的熱烈狀況,軍隊出發時男女老幼熱烈歡送。軍隊駐的地方,人民熱烈予以各種幫助、各種鼓勵與合作。這類現象,其他地方完全沒有。反而日軍所到之處,利用欺騙宣傳,在組織他們所謂『民眾』,即漢奸活動與所謂『維持會』之類。」 夠了。從這些事實上面,可以發見極淺近又極實際的真理,即: (一)沒有民眾運動,不能爭取民族解放戰爭的完全勝利。 (二)不是民眾落後,不肯起來參加戰爭,而是大人先生駭怕民眾,對民眾運動怠工甚至加以阻礙。 (三)民眾運動與漢奸活動為反比例的消長,民眾運動的消沉,漢奸活動擴大,一部分落後群眾反被敵人利用起來。 這是歷史的關頭,這樣做必勝,那樣做必敗;這樣做是功臣,那樣做是賊子。警惕起來吧!拋棄以前所為,大膽地走上勝利的大道。 接西安匯來五百元。 十一月十一日 昨夜風頗厲害,晨起見微雪。 昨日接情報雲,上海華軍退,系接英美調停,上海市為中立區也,傳日提條件為承認滿洲國、蒙古國、華北自治、上海設立日租界、擴大自治區。上海工部局已開始對救亡運動取壓迫。 嚴防「不良分子」(寄《大眾論壇》十七日登出有修改) 九日,田廳長召見甘肅青年抗戰隊負責人羅偉、魏晉賢等,指示說:「自家要認識目前的一切,嚴防不良分子加入破壞。」這是非常必要的。 「不良分子」與「漢奸」有程度上的差別,但客觀上常常是「漢奸」的幫手,所以要嚴防;因為他與「漢奸」有差別,所以非有「認識」不易「嚴防」。 茲推廣田廳長之意如左: (一)要「認識」目前是全民戰,要廣泛的組織與訓練人民,充分發展人民的抗戰力量。如有企圖縮小並限制民運的,即是「不良分子」; (二)要「認識」民族利益高於一切,凡過去有何嫌怨,甚至現在也有何利害不同,都應拋棄而服從於抗戰的總利益。如有不明白此點,企圖以私害公的,即是「不良分子」; (三)要「認識」總理遺教:「保障各地方之團體及人民有選舉之自由,有提出議案及宣傳討論之自由」,只要他不是反革命,在今天只要他是抗日的。如果企圖限制抗日的言論自由,即是「不良分子」; (四)對於國際的國內的政治軍事經濟,都應有深刻的認識,而後能判斷那持似是而非的漢奸理論與准漢奸理論的,都是「不良分子」。 (五)總括一句,要嚴防「不良分子」,只有一件法寶,即總理在第一次代表大會提出的宣言和政策,臨終的遺囑,蔣委員長在廬山的談話,凡企圖抹殺或曲解總理與蔣委員長主張的,都可以不良分子看待,要嚴防他。 往會田炯錦談,一、急須訓練做民運及組織與運用遊擊戰之人才;二、青年要往外的多,宜有以滿足其要求,使不發生離心傾向。田炯錦說:「整個辦法沒有,只訓練一部分學生有啥用。」 夜,伊斯蘭學會安文蔚(清華小學教員)、馬明德二君來談頗洽,安、馬均青年,可造之姿也。 聞蘇聯汽車來四十輛內外,系載軍火,蘇聯同志自己站崗,據說將有千輛來此。 素蘭送來義務戲券二張,並說韓立民被人誣控事。 十一月十二日晴 抄魯迅的一段(寄《西北公園》十八日發表) 讀魯迅文集,有這麼幾句話: 「……中國人的不敢正視各方面,用欺和騙,造出奇妙的逃路來,而自以為正路。在這路上,就證明著國民性的怯懦、懶惰,而又巧滑。一天一天的滿足著,即一天一天的墮落著,但又覺得日見其光榮。在事實上,亡國一次,即添加幾個殉難的忠臣,後來每不想光復舊物,而只去讚美那幾個忠臣;遭劫一次,即造成一群不辱的烈女,事過之後,也每每不思懲凶、自衛,卻只顧歌詠那一群烈女。仿佛亡國遭劫的事,反而給中國人發揮『兩間正氣』的機會,增高價值,即在此一舉,應該一任其至,不足憂悲似的。自然,此上也無可為,因為我們已經借死人獲得最上的光榮了……」 魯迅所痛恨的現象,在這抗戰中,不僅報紙上充滿著,許多大人先生的嘴裡也充滿著,可惜魯迅死了,不能再用他那槍樣的筆鋒,一一來剖視他們骨子裡的怯弱、懶惰,而又巧滑。 介紹鄉師學生何明淵、周新民,蘭師學生周世俊往陝北公學,又介紹夏桪往陝北公學。 接西安電稱,迪化皮衣首批三千六百套,汽車十輛已起運。 夜同定國往新舞臺觀劇,所謂募款慰勞前方將士義務戲,戲券系素蘭贈者。 十一月十三日晴 接西安轉來博(29)電,朱紹良不日來蘭。 祝婦女旬刊的誕生(覺齋) 日寇大舉進攻中國,甘肅已經站在火線上了。甘肅人民要不做亡國奴,就得自己起來拚命。甘肅六百多萬人民中的三百多萬女同胞,同樣要參加抗戰。《婦女旬刊》的任務就是為此。 旬刊編者問我要稿,我對婦女運動,瞭解太少。但是,我覺得: 號稱全民戰的抗日民族解放戰爭,假如沒有二萬二千五百萬的女同胞參加,不僅是個損失,而且戰爭的徹底勝利將不可能。這是一。 第二,女同胞的革命堅決性,不比男子弱,有時且賽過男子,因為女子受的壓迫比男子更深一重。雖說沉淪太久太深,不容易振作起來,但一起來,其勇氣其決心,常常出人意料之外。事實告訴我們,党國先進最堅守總理遺教,「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不是宋慶齡、何香凝兩女同志嗎?在革命鬥爭過程中,有許多事實,證明女同胞的勇敢與能力,即據我個人所見到、聽到的,也可寫上一大本。華北問題發生後,平津女學生的努力,比男學生還來得純潔。一些文弱女生,居然草鞋包袱、偷關冒險到陝北抗日大學來求學,這不能不使人感動。 一些人把女子抗戰力量估量得小,這是不對的。這些人根本不瞭解婦女的境遇與心性,甚至他自己即是對抗戰沒決心的。 不過女子運動和男子一樣,須要有政治上的保障,即一切民主自由與夫生活改善,沒有這,三百多萬的甘肅女同胞,就不易把她興奮起來、組織起來,一同走上抗戰大道。 我對甘肅婦運領導者和旬刊主編人斐君女士表示敬意,因為斐君女士不畏難,不避謗,使得無婦運的甘肅,而婦女的組織與宣傳並不後於男子,相信在她的努力之下,婦運幹部必然層出不窮,婦女組織必然深入普遍,甘肅三百多萬婦女貢獻其力量於抗戰,同時也會解放自己。祝《婦女旬刊》在三百多萬女同胞中起領導的作用,勝利的成功。如果不棄葑菲,我將次第貢獻其一隅之見。 有姬少峰者來談,姬長安人,為貢華朋友,人尚開明。 晨,包道平來談甚久。 夜,楊某來談,楊過去是在浙江工作的。 十一月十四日晴 得捷電,我軍克復滿城、贊皇兩縣。 賀其燊來談,見解尚對,賀住昆侖飯店。 重來一次認識(忠理)(批斥《西北日報》十四日署名「嬰」的論文)(登《西北日報》) 《四書》上說:「天視自我民視,天聰自我民聰」;又說:「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惡惡之」;《書經》上說:「應顧畏於民岩。」封建時代,雖沒有民權規定,但人主決不敢忽視民意,民意對政府實際操監督與督促之權。 由封建社會進到民主國家,民意乃成為國家主體,政府人員是為民服務,所以叫公務員,又叫公僕。總理是現代民權主義之最進步者,他說: 「民權國者為人民共治之國家,故亦曰眾民政治。試以經營商業為例,有東家生意與公司生意兩種。東家生意者由東家一人主持之,公司生意者由股東多數人主持之。君權國即如東家生意,權在君主一人,民權國即如公司生意,權在股東多數人。今日之中華民國,故一民權也,既曰民權國,則宜為四萬萬共治之國家。治之方法,即在予人民以完全之政治上權力,可分為四:一曰選舉權,凡為中華民國人民,皆有此權,由人民選舉官吏,擔任國家或地方之立法行政機關各事務,此官吏即為公僕。二、罷官權,人民對官吏有選舉之權,亦須有罷免之權,如公司中之董事,由股東選任,也可由股東廢除也。三、創制權,由人民以公意創制一種法律,此則異於專制時代,非天子不議禮不制樂也。四、複決權,即廢法權。法律有不便者,人民以公意廢止或修正之。……」 有人說這些辦法是好,但須是憲法公佈了以後的事,現在還談不到。不過,憲法是確定行使民權,不是說民權須待憲法公佈才有。總理十三年在上海發起的國民會議,曾說: 「現在中國號稱民國,要名符其實,必要這個國家真是人民為主,要人民能夠講話。……現在是人民講話之好機會,我們人民應該不錯過這機會。……我發起這個會議,一定要人民能夠講話,……如果用軍人資格,在會議上專橫,不讓大家公平討論,我便馬上出京。」 翻開《中山全集》一看,這類遺訓,烔烔照人。人民是股東,政府是經理,不待說股東對經理有監督與督促的權利,經理對股東會議有服從的義務。當然,經理可以而且應該提出意見,取得股東的贊許,但絕不能說股東不應該出來監督與督促。 另一方面,人民對政府有所督促,是不是和政府對立呢?這完全是兩件事。正如股東督促經理不是對立的一樣。相反的,歷史上只有不顧民意、不願接受廣大民眾好意的建議的政府,才常常釀成政府與人民事實上的隔絕,弄到後來不可收拾。 抗戰時期的政府,誰都是總理忠實信徒,絕不會有對民權主義認識不夠的發生。但為要達到真正的「全民抗戰」,卻不妨把總理的話,再來溫習一遍。 嘉倫昨日回,雲蔣表示很好。 盛因皮衣不易運,電賀借五萬套給八路軍。賀稱軍政部要蘭州辦三十萬套,只能辦到三萬套,還須十二月才能齊全,就是要借三、五千,也需有軍政部命令,蘭州不能多買,因為青馬怠工。 十一月十五日 致賀信(未發) 貴嚴(30)主席勳右 臺端稱,看我的一次信,受一次刺激,然止於刺激而已,徒麻煩。達者臺端之神經,無補國事於實際,是以不欲多所刺之。然而仍有不能已於言者。 危險一天天緊迫到來,無論怎樣鈍拙的人,總不能不有所感覺,首先自然還是稍有知識的青年。側聞一部分黨政中年以上的人,不能啟導青年而待其自發,應該慚愧。然而頗聞有人見青年之不可遏抑而企圖有以分化之、限制之,鑿穿說,即是不欲其發生革命作用。此不獨違反總理主張,充其極必然給抗日工作以損失。 青年欲往延安求學,弟早已告知臺端,建議在此設立能滿足青年要求的訓練所,理由是:一、西北需要培養大批救亡人員;二、到延安需往返旅費百元,那裡仍要膳費、書籍費,非富家子弟莫辦。(以下缺——編者注) 草《從開城門想到做工事》(十六日登出)《所謂危險思想》兩短文(寄《西北公園》) 晨往會賀其燊於昆侖飯店,談頗久,賀對合作雖清楚,但書生氣尚多,恐不能有大幫助。據賀談此間當局說,紅軍拒絕派副師長及參謀等,又行軍不全服上級指揮,疑合作非誠意。 西安來二做回民工作的同志。 今天有學生示威,聞系學校當局所領導。 接賀信稱,原紅軍人員不能補充給第八路軍。 夜同嘉倫往會馬志超,馬意氣尚好,同往看戲,至十一時始歸。 十一月十六日陰 晨,董季舒來談,持有必武(31)介紹信。董系必武學生,其妻孔祥璠在瑞金工作過,現寓李少陵處。 同嘉倫往省黨部,會了楊集瀛、馬煥文兩特派員,談外間對共黨誤會事,馬言共黨作群眾活動,國黨不加阻礙,大概已得到國黨中央命令,可以組織各種抗戰團了。 夜往省府晤周介陶,周言進行工作,滯礙甚多,當勸其只做就是,不要提及延安如何、謝覺哉怎樣說,就不會有反感。談次,李少陵來,約後日到他寓談話。 擬寫一篇關於徵兵的文字,因精神不快,只寫了一個起頭。 夜寫《獵手宜於遊擊戰》短文,投《西北公園》。十七日刊出。 李長卿來談,伊已就省府法制室職,並對賀談應獨立幹,不要只照令辦事,賀頗有轉機。李雲汽車現到有一百四十多輛,明日可到百多輛,聞系分八批來,賀尚未與阿克母夫詳談,因中央沒有叫他接洽,他就不敢。 十一月十七日陰 草《徵兵問題的研究》(投《政治與社會》) 《冷!趕辦皮衣!》(投《西北公園》十八日發表) 王德明來談過去言論受壓迫之苦。報署「嬰」的《民眾與政府》文,系省府較負責的人寫的。登八路軍勝利消息,也有人來質問消息從何而來。王說「寧贈友邦不予家奴」的思想,現尚存在於若干人的腦中。 賀迫劍華辭職,說他在省府議席上唐突了蘭州紳士張維,這話也苦他能說。我意此是托詞,大概是劍華太接近八路軍人員之故,而又不能說出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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