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謝覺哉 > 謝覺哉傳 | 上頁 下頁
為人民「司」法


  謝老重視法制建設,重視培養司法人材,做一個真正為人民「司」法的幹部。早在一九四八年十二月,中央成立中央法律委員會,謝老是負責人之一,除了為即將誕生的新中國起草了《新民主主義憲法》、《民法》、《土地改革法》以及《懲治反革命條例》等法規外,還舉辦司法訓練班,親自編教材,講課。在擔任華北司法部長時,他經常對主持司法訓練班的負責人陳守一講:「要儘快培養我們的司法幹部。」他深知養成人人守法的習慣對於新生的人民共和國極為重要。一九四九年一月,他在司法訓練班的一次講話中特別強調這個問題。他說:「舊中國是一個半封建半殖民地的社會,沒有經過資本主義民主革命,守法的習慣很差。這要經過相當長的時間,才能做好。建設一個新社會,定要有人人遵守的規章,即只許這樣,不許那樣,違犯者必罰。我們不要資產階級的法制,但我們確需要我們的法制。民主和法制是不可分離的。沒有法制,就談不上什麼民主。一個國家的工作人員,不遵守法律,不按法律規章辦事,以致隨心所欲,亂『司』其法,這就必然會破壞這個國家的民主生活,並使自己走向反面,成為罪犯。」

  在最高人民法院任職期間,他經常強調:「司法人員首先要有守法的觀念」。在視察中,發現有的司法工作人員守法觀念特別薄弱,隨便打人,罰人,政法機關也不干涉,他很生氣,認為「這是失職」、「知法犯法」、「是一種歪風,必須整掉」。

  謝老看到有相當一部分的政法工作者對自己的工作理解不全面。譬如只強調專政的一面,忽略保護人民利益的一面;對勞改犯人強調生產多,忽視改造,把我黨對勞改犯實行「改造第一、生產第二」的方針顛倒了。他經常教育大家,共產黨是要改造世界、改造人類的,我們的政策如執行得好,可以改造很多人。他舉特赦溥儀為例說;「溥儀是一個兩次被推翻的皇帝,都改造過來了。一九五九年得到特赦,這連他自己也不敢相信。他自己說過:『我的前半生罪惡實在太重了,是一百個死、一千個死也贖不回來的。』並且認為自己腦子已經僵硬,無法改變也不想改變,但在長期關押期間,經過改造教育,經過學習和各地參觀,看到了祖國的偉大變化,認識到共產黨和毛主席的正確,逐步認清了自己的罪惡,終於有了改惡從善的轉變,決心脫胎換骨,重新做人。有一次,他見到我,說:『這是古今中外沒有的。』溥儀那樣的人都可以改造,普通的罪犯也可以改造。」

  謝老有著偉大的胸襟,在陝甘寧邊區政府任職時,同時分工管司法,他常對人講:「當一個人犯了法時,叫『犯人』,但『犯人』也是人,只不過頭上多一個『犯』字,經過教育改造,幫他去掉『犯』字,不是就好了嘛。」他對已經改惡從善、轉變為新人的人平等相待,寄予希望。

  一九六〇年的中秋節,皓月當空,碧天如水。全國政協邀請各黨派人士賞月,溥儀也去了。席間,溥儀走到謝老身邊,恭恭敬敬地自我介紹:「我就是溥儀,您老把我特赦了。」謝老連忙請他坐下,說:「是共產黨、毛主席把你特赦的。」溥儀回答:「那當然,那當然,我要感謝共產黨,感謝毛主席,感謝最高人民法院,我的特赦證書上面蓋著最高人民法院的章,我也要感謝您老。」謝老見溥儀有幾分緊張,風趣地說:「我還是你的臣民哩。」溥儀一聽,笑了,氣氛頓時變得輕鬆起來。賞月的人群中也騰起一陣歡樂的笑聲。過去的臣民,如今的最高人民法院院長同一位被特赦的舊「皇上」、新公民平起平坐在一起賞月,這個難得的歷史場面立即被新華社記者攝入鏡頭。

  回家路上,王定國問謝老:「你剛才對溥儀講臣民是什麼意思?」謝老幽默地回答:「他三歲當皇帝的時候,我考中了秀才,不就是臣民麼?」說罷,哈哈大笑。回到家裡,他高興地對秘書說:「賞月的時候,見到溥儀了,我們把皇帝也改造過來了。」神情異常高興,自豪。

  謝老認為,要想提高審判質量,首先就要提高審判員的質量,提高他們的審判能力。一個好的審判員應該講道理,而且很會講道理,但事實上在各級法院中,不講道理或不善於講道理的審判員還不少,這就影響審判質量,應該教他們學會講道理。一九六一年七月,謝老在法院工作座談會上專就講道理這個問題做過一個報告。他說,自古以來,法院這個地方就是被人認為是講道理的地方。「衙門朝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這句話既說明舊社會貪官污吏欺壓勞動人民,也說明衙門本來是講道理的地方。一件刑事案子,有的要求這樣辦,有的要求那樣辦;一件民事案子,甲方提出這樣主張,乙方又提出那樣主張,各有各的道理。他們要求自己國家的法院作出判斷。法院是評論道理和決定道理的權威地方,一定要大興講道理的作風,以不講道理為可恥。怎樣才能學會講道理呢?他教給大家三個辦法:第一、要學會聽道理;第二,要學會想道理;第三,要學會講道理。作為一個審判員,要懂得偏聽則暗、兼聽則明,原告的道理要聽,被告的道理不能輕易相信,但也要聽。此外,證人的道理、辯護人的道理以及其他人的道理也要聽,對於發生這個案件的地方的政治經濟、風俗習慣都要聽。聽來的道理要想,根據黨的方針、政策,根據當地的具體情況去想,要使你的道理為群眾接受。他認為,司法人員如果有豐富的生活經驗和有一定的文學知識,對想是很有幫助的。

  有一次,他問大家:「桁楊雨潤、肺石風清」是什麼意思?在場的許多幹部都說不知道。謝老就解釋「桁楊」是指夾腳及頸的刑具,「肺石」是一個象徵。古時候,衙門問案的地方,都豎有一塊人肺形的、紅顏色的石頭。人聲發於肺,衙門公堂豎塊「肺石」,是表明這裡是講話的地方。這本來是句讚美的話,但他看到江西劉某某的案卷裡面有「上有恤刑之主,桁楊雨潤,下無冤枉之民,飛石風清」的句子(劉把肺字寫錯了,寫成飛字)。法院竟把它說成是反動詞句。謝老勸大家多讀點書,最好準備一本字典,遇到不認識或不懂的字句,隨時查一查,免得鬧出笑話。他用「皰丁解牛」的放事,啟發審判人員判案時要善於找出事物之間的聯繫,有一點心得就把它記下來,一個月記兩件,一年就有二十四件,一件一個道理,一年懂得二十四個道理那就不少,「日知其所無,月毋忘其所能。」不要幹一年是這樣,幹兩年還是依然故我,那就不好了。這樣的司法部門不是庸才就是懶漢。他說:「審判員一定要學會善於總結經驗,不要以能判幾個案子為能。」這句話是謝老研究多年司法工作,從實踐中得出的結論。因為資產階級的那一套我們否定了,蘇聯和其他社會主義國家的經驗也不可能完全適應我國的情況,所以要靠我們自己總結、創造。他上任的第一天,就向司法幹部提出這個要求。

  謝老體會到糾正一個錯案比判一個案子還要難。他常提倡幹部要積極參加糾正錯案的工作,這對於幹部將是很好的鍛煉。通過正反兩方面的教育,就能更有效地提高判案能力。他主張審判員「一案一回頭」,自己主動去尋找經驗,總結教訓。對待判錯案件的幹部,謝老不是譴責,追究責任,而是著重啟發,使幹部懂得要樹立為人民高度負責的觀念,懂得「知過能改即聖賢」的道理。他愛惜人才,包括知過能改的人才。不能要求一個人一生不犯錯誤,但可以要求一個人要從錯誤中吸取有益的教訓,不能隨意置他人於死地。他是愛護幹部的,作風民主,平易近人。凡是在他身邊工作過的幹部,差不多都說:「謝老沒有官架子,從來不發脾氣,誰都親近他,同他一起工作真幸福。」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