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撤離延安


  一九四六年下半年,蔣介石悍然撕毀停戰協定和政協決議,大舉向解放區發動進攻。我黨領導各階層人民團結起來,與國民黨反動派進行英勇鬥爭。這年底,上海、北京先後爆發了反蔣群眾運動。十二月十二日,在延安召開了各界人民紀念「西安事變」十周年大會。謝老擔任大會主席,並講了話。大會通過四項決議:一要督促蔣介石立即釋放張、楊二位將軍;二要廢除美蔣商約,並懲辦簽訂此約之賣國頭子;三要審判戰犯岡村甯次;四要動員人民保衛邊區,殲滅進犯的蔣胡敵軍。在大會上發言的還有周恩來、李鼎銘、申伯純、李敷仁、楊明軒等。

  一九四七年一月十日,又召開了延安各界聲援全國學生愛國運動及政協會議周年紀念大會。謝老仍擔任大會主席。大會聲勢浩大,振奮人心,增強了全體軍民保衛邊區的信心。這天晚上,他還參加了中央特地為徐老舉辦的七十壽辰的宴會和文娛晚會。為了向劍拔弩張、咄咄逼人的敵人表示同仇敵愾和延安軍民的從容不迫,黨中央特別出了祝壽專刊,祝壽晚會開得十分隆重和歡愉。在晚會上,謝老和林老興奮地談笑著。言談之中對新中國的勝利,充滿著信心和希望。

  根據形勢的發展,中央作了提前疏散的安排。謝老要王定國帶著孩子和他的日記等重要歷史資料,轉移到距延安幾十裡遠的真武洞去住,他自己仍然堅持工作。白天,埋頭在窯洞裡那塊即將搬走或毀壞的木板上,認真地總結起草憲法的經驗。夜裡,在昏暗的油燈下,照常讀那本未讀完的《魯迅選集》的後半部,閱間,詩興一來,還揮筆作詩述懷。戰火即將燒到延安,但他從容不迫,鎮定自若。

  在這樣險惡形勢之下,中央仍堅持抓緊制訂各種法律。為了工作方便,二月四日,謝老從參議會搬來黨中央駐地楊家嶺辦公和居住。在中央辦公樓西邊的山坡上,有一座小院,三孔土窯洞坐西向東,砌著石面,圍有低矮的土院牆,按個小門樓,小小院落,別致幽靜。中央法制委員會就設在這個小院裡,院子左上方的山腳修有防空洞,背靠大山,面對峻嶺,十分安全。但因窯洞久不住人,天又冷,土炕一燒火便四處漏煙,感到悶氣頭暈,因此謝老常到窯門下的花園散步。花園裡有石碑、華表、石馬、石牛,謝老詳看碑上的記載,才知道這裡原名是「楊公陵」,後改稱「楊家嶺」,是明朝萬曆年間的兵部尚書楊兆的墓地。這天下午,謝老帶著身邊從疏散地剛回來的一個孩子,在山坡上散步,迎面碰見毛主席也在散步,毛主席撫摸著孩子說:「這大概是你的唯一伴侶了,這也叫老少扶嘛。」謝老笑著說:「人漸老漸感寂寞,回味一下,最快樂時是在私塾八九歲到近二十歲時期,那時候的朋友,無不好,玩得真有趣。如果勝利後,回鄉去找那些朋友,而那時出身貧雇農的童友,早已象魯迅與潤土,彼此之間築了一道牆了。人老了,被人敬而遠之了。」毛主席風趣地說:「我不是還在嗎?」兩個人都歡快地笑了。

  不久,國共合作破裂。三月,國民黨由對解放區的全面進攻變為向陝北、山東兩地的重點進攻。胡宗南率數十萬兵力侵犯延安,中央決定主動撤出延安,並讓老弱者先走一步。謝老留戀著延安的十年生活,懷念著這裡的一草一木。三月六日,也是在延安的最後一天,他檢點了轉移的一切準備工作後,從楊家嶺回到邊區政府的窯院,怕還有什麼遺忘的事情。他唯恐一時回不來,便給林老和王明寫了一封信,對憲法草案的修改和法委會工作的安排講了自己的意見。

  一九四七年三月七日,謝老戀戀不捨地離開楊家嶺,告別了延安,向山西轉移。同行的有吳玉章、陳瑾昆等,一行七乘「架窩」。「架窩」是由兩頭騾馬一前一後,抬著一個木架,木架上鋪著行李,中間坐人,俗稱「架窩」,這是陝北民間的傳統工具。謝老是有生第一次乘坐這樣的運輸工具的。他們七乘「架窩」組成一列隊伍,連同隨行男女老幼共幾十人,浩浩蕩蕩向延安東北方向進發。謝老坐在架窩裡,一手緊握木架,一邊不時回頭看看,看看腳下平靜如常的延河流水,看看對面巍峨矗立的寶塔身影,看看親手題額的參議會禮堂,回憶著十年延安的革命生活,不禁感慨萬分。謝覺哉看著想著,不覺得一時來到飛機場旁邊。忽然,一陣飛機聲從長空傳來,以為是敵機來襲,其實是董必武從南京撤回延安來了。謝老心情激動,想跳下架窩,去迎接久別的董老,但傳令不能停留,要繼續行軍,於是他只好一面看著飛機降落,一面向前趕路。

  路途上,早出晚宿,翻山越嶺,有時山高坡陡,還得下了架窩,徒步爬山,跌倒了起來再爬。一路上,敵機跟蹤盤旋,有時炸彈就落在隊前。

  轉移途中,路經綏德縣,謝老徒步進城看看安文欽副議長。安提前轉移到家鄉居住,今天沒想到在他的家裡見到親人一般的謝老,感慨地說:我很對不起政府,對不起朋友,我想,我為甚要做財戶的奴隸?他擦一下眼淚激動地說:現在想通了,我把田產房產都獻給政府分給群眾,自己夠生活就行了。謝老讚揚他做的對,並安慰他在家休息,還向他講了最近的內戰形勢,當謝老離開綏德時,安文欽于淩晨趕來送別,並帶來一些家裡做的乾菜,送給謝老路上吃。行程中,謝老有時將他坐的「架窩」讓給有病的人或小孩子坐,他便騎馬。他風趣地說:騎馬比坐「架窩」舒服多了,走路比騎馬更痛快。有些詩詞還是在馬背上吟成的。

  三月十七日,他們趕到黃河兩岸的宋家川。半夜接到傳令,要他們當夜十二時出發,搶渡黃河,轉移山西。他們急忙收拾上路,趕至渡口,天剛濛濛亮。這時,河水落槽無浪,幾櫓就過去了。謝老卻覺得沒有看到《黃河大合唱》的場面,甚感遺憾。別人告訴他說:「黃河在咆哮……」的情景,要到龍門以下才能看到,這裡如「咆哮」就過不去了。

  過了黃河,他們怕敵人轟炸,只能夜行軍。夜裡更冷,還要過河,河裡冰碴劃破了腿,就這樣一夜連續過了二十二道河,凍餓交加,而謝老卻仍象長征路上那樣,邊走邊給大家講笑話,給大家增添了歡樂。

  從三月七日離開延安,經過十六天的艱難行程,於三月二十二日到達山西臨縣的後甘泉村。這裡是轉移中的第一站目的地。

  後甘泉村,是甘泉村的後溝,距臨縣縣城五裡多路。村下有一泉水,「清而微溫,入冬不冰」故名「甘泉」。謝老和中央法研會其他成員,都先後從延安轉移到這裡。董老和中央機關一些人也暫住在這個村莊。到這裡落腳只有幾天,謝老即召開法研會會議,根據中央指示這一時期的任務為起草全國憲法及創立新民主主義的法律理論。九月新憲法草案初步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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