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四軍的昨天和今天|項英

新四軍的昨天和今天

　　新四軍的昨天和今天(1)

　　（一九三八年六月十五日）

　　一、散佈在七個省區的紅軍和遊擊隊

　　（一）朱毛主力離開江西以後

　　要說明新四軍的誕生和成長，必須追說到一九三四年冬天，江西主力紅軍朱毛的突圍、西進和北上到陝北蘇區。那時已經到一九三五年的冬天，整整一個年頭，而在江西則留下一個獨立師、幾個獨立團，組織成中央軍區，由項英同志負責。在這個區域中，堅持了三整年的遊擊戰爭，保存了革命的力量。但因為進攻力量的強大，不得不把師團的組織分散開來，變成幾個獨立的指揮單位。一部分在閩西之龍、汀[1]一帶，由張鼎丞、鄧子恢、譚震林、方方各同志來領導。一部分留在贛南的大庾、南雄、三南一帶，由項英、陳毅自領之。一部分到閩贛邊之崇安一帶，由黃道、曾鏡冰兩同志負責。這三個部分形成這個區域的中心力量。圍繞這個中心，尚有其他小遊擊隊的存在和活動（如汀州、瑞金遊擊隊，上猶、崇義、桂東之遊擊隊）。

　　這是江西蘇區在朱毛主力出動後的遊擊武裝情況。

　　（二）兩個軍團的後代

　　我們記得在一九三四年春天，江西紅軍曾派一個軍團（第七軍團）組成抗日先遣隊，由江西經福建（曾襲擊福州一次）轉到浙江（江山、常山一帶），又到皖南（徽州、太平、涇縣一帶）。雖然後來在浙贛邊失敗，但是由於他的英勇的行動和抗日的號召，浙贛邊、浙皖邊以及浙江東部（平陽、溫州）各地，建立起遊擊隊來，繼續鬥爭，散播了抗日的影響，確立了革命堡壘。還有在福州事變[2]時，在福建東部沿海各縣農民暴動成立的一個遊擊區。

　　紅軍不是還有第六軍團的肖克嗎？自從他的主力與賀龍（第二方面軍）同志會合後，在湖南的平江、瀏陽，在江西永新、蓮花，兩個地方也都留下了遊擊隊的種子，不斷的活動。而在湖南耒陽、郴州兩處，另自還有兩支小遊擊隊。

　　（三）紅四方面軍的留守部隊

　　紅四方面軍是在一九三二年離開鄂豫皖蘇區的，到了陝川邊，建立了蘇區，後來與朱毛紅軍在川康邊會合北上到陝北去了。其留在鄂豫皖蘇區的，有一部分由徐海東同志率領，轉戰於豫陝間，亦先到陝北蘇區與劉志丹同志部分會合了。就只在湖北黃安、河南信陽兩處保留下兩個遊擊隊，由高敬亭、周駿鳴兩同志領導之。

　　從上面的概略說明，你去翻開地圖來就會看見，這些紅軍遊擊隊散播的區域是很廣大的。1．湖南是平江、瀏陽，耒陽，郴州、桂東、桂陽三點。2．河南是信陽、確山一帶。3．湖北是黃安（以七裡坪為中心）一帶。4．江西是永新、蓮花，上猶、大庾、崇義、定南、虔南[3]、龍南（即所謂「三南」），景德鎮、瑞金、鉛山、上饒、都昌、銅鼓、萬載七個地區。5．安徽是祁門、婺源[4]及皖北之六安、立煌一帶。6．福建是崇安、浦城，長汀、龍岩，連城、汀州，福鼎、福安，屏南、古田五個地區。7．浙江是平陽、溫州、慶元一帶。

　　活動的區域雖然小，遊擊隊的力量也不大，但是散佈的面積是極其廣泛的，有七個省區[5]。

　　二、進攻，進攻，談判與和平

　　繼續五次「圍剿」的進攻，一切力量從中央軍隊到地方保安隊、民團，對散播在這七個省區的遊擊隊並沒有放鬆過。這個時期，從朱毛主力紅軍離開江西（一九三四冬）算起來到西安事變（一九三六）為止。自然，陝北紅軍主力已更大努力的進行了抗日民族統一戰線，但是中央軍的「圍剿」並未停止，而特殊的在東北軍中開始發生了統一戰線的運動。南方七省的遊擊隊，在這兩年（一九三四——一九三六）當中同樣遭受「圍剿」的困苦，然而是以更新更靈活的遊擊戰爭的方式，堅持了南方革命的堡壘，不管這些遊擊戰爭的活動是如何微小，不能影響整個國內戰爭的局面，然而這些據點成為我們今天的朋友的心腹之患，以拔之而後快，但並未拔除得了。

　　由於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開展，由於東北軍的對內戰的動搖，由於日本帝國主義瘋狂的進攻，由於全國抗日運動的發展，在一九三六年十二月十二日爆發震動和改變整個中國政治生活的西安事變，和平的結果使陝北紅軍主力也與中央軍取消了敵對行動而進入於休戰狀態。但從這時候一直到盧溝橋事變（一九三七年七·七）為止的半年時期，成為南方遊擊隊更困難的時期，即是說雖然國民黨軍事當局和陝北紅軍進入和平談判的狀態，而對於和陝北紅軍在政治上一致的南方紅軍卻採取更加猛烈的「圍剿」，企圖在短時期內完全加以消滅。這樣可以：1．孤立陝北的主力紅軍。2．消除在南方的革命武裝。3．消除在南京當局所認為「心腹之害」。雖然七個省區的談判和和平運動，我們可以說第二個時期，一直到新四軍的正式成立為止。當其在進行和平談判的最初的時候，是個別的遊擊武裝與個別的省、縣地方政府談判。因此，在條件內容上不能一致，而主要的能表現在省、縣地方政府是沒有什麼誠意，而是改變一個形式，即是從戰爭的形式改用表面和平而以突然的進攻手段，中心還是來消滅這些力量。譬如，在福建的何鳴部隊、劉突軍部隊被繳械，河南周駿鳴部隊、江西鐘德勝部隊被襲擊，這些都是在部隊已經編整後出以陰謀的處置。這種現象一直延至新四軍成立後仍然繼續發生。如閩中遊擊隊的繳械[6]等。

　　個別的談判，結果仍然分住在七個省區，為南京軍事當局所不願的，必須把這些「釘子」拔出去。同時，中國共產黨亦有把這些隊伍集合來參加抗日戰鬥的願望，於是新四軍的成立就在南京提出來，這時已到一九三七年的十一月。

　　三、編組、集中與其困難

　　新四軍的成立問題被提出來後，中國共產黨的主要條件是以新四軍參加東南戰線，不北調。至於隊伍則在軍之下成立兩個師（每師兩個旅），雖然折衝結果行動地區是在江南（原來國民黨軍事當局是要調他到山西受八路軍節制），而編制問題未得到解決，直到首都南京被占，軍事當局才答應編為八個單獨的支隊（一個支隊等於一個團）。最後改為四個支隊，每個支隊轄兩個團（支隊等於旅了）。結果在實際上是師一級的指揮機關沒有能夠成立。

　　第一支隊，包括江西的永新、蓮花、大庾、南雄、三南，湖南的平江、瀏陽，安徽的祁門、婺源的幾個部分的遊擊隊，以陳毅為支隊司令，傅秋濤為支隊副司令。

　　第二支隊，包括福建龍岩、長汀、連城、震〔雲〕霄（即何鳴部）、汀州和江西瑞金及浙江平陽、溫州的幾個部分遊擊隊，以張鼎丞為支隊司令，粟裕為支隊副司令。

　　第三支隊，包括江西上饒、鉛山，福建崇安、壽寧、福鼎、福安、南屏、古田的幾個部分的遊擊隊，以張雲逸為支隊司令，以譚震林為副司令。

　　上面三個支隊在江南行動。

　　第四支隊，包括河南信陽、確山、南陽，湖北黃安、麻城的幾個部分遊擊隊，以高敬亭為支隊司令，戴季英為副司令。

　　上面一個支隊在江北行動。

　　軍部當各地談判大體解決，南京軍事委員會即委任葉挺將軍為新四軍軍長，後因改編各種問題未得相當解決，直到一九三七年底，即先在漢口成立，到一九三八年一月移到南昌。

　　軍部到南昌後，即計劃各部分隊伍改編，人事調整，裝備補充，以及集中的時間、地點和路線。

　　這時期僅僅軍部移到南昌，而四個支隊即就本身來說，亦尚未集中。有些部分因為分散，完全不可能以支隊為單位來集中，都只能由各部就原地出發，到前方來集中，已得到第三戰區的命令，集中於徽州岩寺，因此軍部以命令下達各部分，除第四支隊外，都就原地出發向岩寺集中。然而那時候還是冬天，部隊的冬衣補充沒解決，各部分遊擊隊在本區域住久了，一旦要離開，必須有些善後事情要處理，經費很少，各部分的老弱殘廢的安置，將士家屬的安置，出發的開拔費等，都不能夠解決。同時地方當局對於這部分隊伍的歧視，士紳階級之造謠破壞，雙方磨擦也未減少，並且大部分是福建隊伍，與安徽相距甚遠，又不能取得鐵道和公路的運輸便利。因為這些原因，使得部隊的集中不能如期完成，一直到三月初，各部分才開始分頭向岩寺集中。

　　（一）首先是贛皖邊的景德鎮的一部分（一支隊）到達岩寺。

　　（二）江西上饒、鉛山及福建崇安的部分（三支隊），因鄰近安徽，出動較速，僅次於贛邊之部分。

　　（三）湖南平江、瀏陽部分（一支隊），步行至萍鄉（江西），乘湘贛車轉浙贛路至江山下車，步行到岩寺。

　　（四）江西永新、蓮花部分及大庾出發到吉安（江西），乘船至樟樹，轉乘湘贛車轉浙贛路至江山下車，隨上述湖南部隊跟進至岩寺。

　　（五）閩東、閩中各部（三支隊），分由寧德、古田出發，經屏南、政和、浦城入浙江之江山、常山向岩寺集中。

　　（六）浙江平陽之部（二支隊），由溫州、麗水至金華乘車至江山轉常山、開化，向岩寺前進。

　　（七）閩西、閩南之部及江西瑞金之部，均由龍岩出發，至汀州入江西，經瑞金、會昌、雩都至贛州，乘船到樟樹，乘湘贛車轉浙贛路至江山下車，經常山、華埠至岩寺。

　　江南三個支隊於此時（約在四月初）已大部集中完畢。僅福建尚有兩個連，湖南平江、瀏陽一個連及湖南耒陽、郴州兩部，於最近始到前方編為軍部直屬之特務營。

　　在江北的第四支隊，亦于四月初會合，向合肥、巢縣前進，現已在合肥以東、津浦路以西，與日寇進行遊擊戰爭了。

　　軍部亦於四月初移至岩寺指揮。

　　四、出動與我們的任務

　　部隊既已完全集中在岩寺，除第四支隊歸第五戰區李司令長官宗仁指揮之外，這三個支隊就要去執行它的任務。

　　首先，第三戰區派員來點驗部隊。另一方面，我們為準備著出動，一面加強本身的戰鬥教育，一面向第三戰區要求裝備彈藥的補充。

　　為了這些工作，就在岩寺將近住了一個月。

　　這時隊伍點驗過了，彈藥、裝備也補充了一些，已得到一個短時期的休養和教育機會，而任務規定的命令也來了，是在南京以南的不大地區中進行破壞鐵路、公路，擾擊敵人。

　　我們過去一般的都有山地遊擊戰的經驗，但南京附近的地形和今天的敵人，已和過去的經驗不相融合。為了首先明白敵情和地理條件，我們決定派出一個先遣隊出去。

　　先遣隊是各支隊派人混合組成的，配備相當充實的武器彈藥，由四月底乘汽車運輸至南陵，通過宣城、蕪湖之線左進，經當塗右側轉進，進至南京以南地區。現在它的足跡、傳單、標語、影響、活動，已于江蘇省的高淳、溧水、溧陽、金壇、江甯、南京、句容、宜興、武進、鎮江這一廣大地區了。它雖尚未與日敵對面作戰，但它已破壞了若干處公路、電線交通，宣示了中共決心抗敵的意旨，發動了這區域人民抗戰的組織，打擊了若干漢奸投降分子的叛國行為。

　　有了這個先遣隊的出動，對於當面敵人的情況已漸次明瞭，同時地形上雖非全屬山地，但也可進行遊擊戰爭。本于上項任務，其他支隊現正陸續前進，挺入敵區。

　　同時，以前劃給本軍的活動區域比較狹小，幾無回旋餘地，而現在則比較大了，京滬鐵路、京杭國道、江南鐵路（即京宣線），皆由我們出入，我們當然可以擔負起這個任務來。

　　這個任務是什麼？讓我重說一遍，即是破壞鐵路、公路及電線的交通，截擊敵人的輜重，鉗制更多的敵人於幾個據點，打擊敵人的少數隊伍，發動人民堅持抗戰，組織人民自衛的武裝，實行堅壁清野，困扼敵人的給養和妨害敵人，使它不能再掠奪中國資源，堅決打擊為日寇作走狗的漢奸政治組織及軍隊。

　　我們已在執行這個任務，我們繼續執行這個任務，並且準備在戰鬥中鍛煉自己，壯大自己，以便打擊更大的敵人，不僅能作遊擊戰，還夠作運動戰和陣地戰，一直到反攻，而且是反攻和克復我們的首都——南京！

　　[1]龍、汀，指福建省的龍岩縣、長汀縣。

　　[2]福州事變，是指1932年「一二八」事變後，在上海抗擊日軍的國民黨第19路軍被蔣介石調到福建進行反共內戰，在中國共產黨抗日主張的影響和廣大官兵推動下，第19路軍將領蔡廷鍇、蔣光鼐等人認識到同紅軍作戰沒有出路，於1933年10月同紅軍簽訂《反日反蔣的初步協定》；11月，蔡廷鍇、蔣光鼐與國民黨內李濟深、陳銘樞等一部分反蔣勢力，發動福建事變，在福州成立「中華共和國人民革命政府」，公開宣佈反蔣。1934年1月，在蔣介石的優勢兵力攻擊下失敗。

　　[3]虔南，即江西省虔南縣，1958年改稱全南縣。

　　[4]婺源縣，今屬江西省。

　　[5]當年紅軍和遊擊隊活動的地區，除湖南、湖北、河南、江西、安徽、福建、浙江等7省外，還有廣東省，包括南雄、仁化等地，故應為「八個省區」。

　　[6]閩中紅軍遊擊隊的繳械，是指1938年3月10日，國民黨軍第80師第239旅旅長錢東亮密令蒲田駐軍將中共閩中工委書記、紅軍遊擊隊負責人劉突軍等4人逮捕並秘密殺害。11日，錢東亮又派該旅參謀長率數百武裝襲擊泉州承天寺，把已集中的160多名閩中紅軍遊擊隊包圍繳械。後經中國共產黨多方交涉，國民黨方面被迫釋放了被捕人員，歸還了所繳槍支。

　　(1)本篇系項英的署名文章。根據軍事科學院圖書館館藏件刊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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