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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事略


  「二七」事略(1)

  (一九三二年二月三日)

  「二七」,是一九二三年二月七日,京漢鐵路工人為反對軍閥爭工會自由、舉行總同盟罷工、慘遭軍閥吳佩孚屠殺的大流血紀念日。

  這一事件的發生,是當著蘇聯十月革命成功後,中國工人階級受了蘇聯無產階級革命的影響,大大的驚醒起來,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之下,開始從各地組織工會,來反對資本家的壓迫和剝削,來為本身利益而鬥爭。鐵路工人是中國產業工人中最主要最先進的一部分工人,因此在中國工會運動開始發展的時候,鐵路工會就首先在各地組織起來。一九二一年至一九二二年間,京漢路、隴海路、粵漢路、津浦路、京奉路、正太路、道清路、京綏路等都先後成立了工會,而京漢路工會是鐵路工會中,組織最統一、團結最堅固的一個居領導地位的工會。全路分三大段,以長辛店、鄭州、江岸三個大站為中心,共組織了十六個工會,會員共有二萬餘人。

  中國的鐵路,絕大多數以債權關係或直接經營而把持在帝國主義之手,中國軍閥更視為軍餉的來源和軍事交通的工具而互相爭奪和割據。當這個時候,京漢鐵路是被直系軍閥曹錕、吳佩孚勢力所割據。他們對於鐵路是儘量的管制,置鐵路的修理而不顧,對於工人的剝削那更加殘酷,常常以武力來鎮壓工人的反抗,以維持他在鐵路的剝削與統治。

  京漢鐵路工人自成立工會以來,反抗工廠和法帝國主義的廠長、工程師的壓迫與剝削,要求增加工資、改善待遇,做了不少的鬥爭,並在一九二二年五六月間舉行一次罷工,尤其是反對軍閥軍隊壓迫和蹂躪,是因工人團結堅固鬥爭堅決,都取得了勝利。

  工人的勝利,愈加促進帝國主義軍閥的仇視。因為鐵路工人的鬥爭,是直接與軍閥以至帝國主義相衝突的,每一個經濟鬥爭都很快的發展成為政治鬥爭。當京漢路工人開始成立工會和鬥爭的時候,軍閥吳佩孚是一方面以欺騙的方法,來麻醉工人,籠絡工人,以緩和工人的鬥爭,可是這類欺騙被工人鬥爭的事實和發展所揭破,在工人中不能發生什麼大的作用,只有極少數的工賊和楊德甫等才為他所用。另一方面,利用交通系的餘孽收買少數高等的司機工人組織工藝研究所,來分裂工人,破壞工會。這種企圖未發生大的效用,反使京漢路工人愈加團結一致的在工會領導之下來鬥爭。這一年,唐山五礦總罷工發生,京漢鐵路工會即發起全國鐵路工會援助唐山罷工之會議,並有為唐山罷工不解決、全國鐵路即舉行總罷工援助的決議。同時在這一次會議中,鑒於階級鬥爭的日益尖銳與發展,需要擴大階級的團結,統一和集中階級戰鬥的力量,有籌備全國鐵路總工會與各路總工會組織之提議。京漢路總工會之籌備,即在此會議中所決定,複於是年六月在鄭州舉行正式籌備會議,決定聯合全路十六個工會成立全路總工會,於一九二三年二月一日在鄭州開正式成立大會。「二七」大流血即從此而產生。

  在鐵路工會援助唐山罷工時,軍閥吳佩孚已深知工人的舉動是不利於己,待京漢總工會的籌備會成立後,對於工會的仇視日益顯露起來。當時工人深知這種情形,在籌備會後,派代表四人去探視吳佩孚之態度,可是吳佩孚非常狡猾,表面不表明態度,暗地已命令路局局長趙繼賢、馮雲等極力破壞,使這一總工會不能成立起來。工人也洞悉其奸,更努力於總工會之籌備,故經半年之久,全路十六個工會都健全起來,團結更加堅固,對於總工會成立大會之一切籌備都充分準備好了,全路工人都是很熱烈的來擁護這一總工會的成立。

  當著成立大會日期要到的時候,各站工人紛紛選舉代表,出席成立大會,全國各鐵路工會和武漢工團聯合會所屬之各工會均大備慶祝物品,選舉出席慶祝大會代表,□□的齊集於長辛店乘車南下,武漢及江岸代表則掛專車北上。沿路各站的工人,均齊候車站,歡送代表。當代表專車過時,燃放鞭炮,高呼口號,那一種熱烈情緒,真是無法描寫出來。

  各地代表抵鄭州時,該地形勢非常嚴峻,武裝戒備極嚴,始知吳佩孚已下令禁止開會。總工會籌備會曾派代表去質問,終無結果。預定之大會會場已被軍隊封閉,全路代表于當晚開緊急會議,一致決定明日仍然舉行開幕典禮。次日全埠已實行戒嚴,路上佈滿軍警,特別是到會場一條大馬路(會場在普樂園戲園),有千餘武裝軍隊,梯子形橫列在馬路上約有半裡之長。當時京漢工人及各地慶祝代表,睹此情形,憤慨非常,大家一聲呼喊,一個衝鋒從軍隊防線沖過去將軍隊沖散,直到會場,將門捶開,宣佈開會。這個時候,軍隊被工人沖散後,繼續跟蹤而來將會場包圍,施放排槍示威,一時「打倒軍閥」、「爭集會結社自由」、「總工會已成立了」之呼聲與劈啪劈啪之槍彈聲混作一團,震動瓦屋。雙方相持二三小時之久,工人始散。當各代表由會場回至旅館,住房已被軍隊佔據,並禁止各飯店旅館賣給工人代表吃。限令外地代表立時出境,鄭州鐵路工會亦同時遭封閉。工人及各地代表更加憤慨,遂秘密會議,全體一致議決,舉行全路總罷工反抗,以反對軍閥壓迫工人,提出爭工人集會結社自由、撤換路局局長趙繼賢、馮雲,懲辦直接壓迫工人之鄭州警察局長黃殿辰、賠償工會損失、實行八小時工作制等等為罷工要求條件,以二月四日上午十時(注:據查工人出版社1983年版的《二七大罷工資料選編》第130頁,罷工開始時間應為2月4日中午12時)為全路總罷工一致動作時間。罷工總指揮機關,移至漢口江岸。各路和各地代表也一致決定,以實力援助京漢罷工,為罷工延長時全國則舉行總同盟罷工來援助。會議畢,各代表即分途回去召集工人開會,報告經過情形與總罷工之決定。全路工人非常憤慨,一致擁護,總同盟罷工之偉大鬥爭遂開始了。

  總罷工命令下後,長二千餘裡之路線,二萬余工人之眾,均於二月四日上午十時,一致罷工下來。不前不後,在一個時間內一致行動。有的開火車的,開到半途,罷工時間已到,即將火車停放於半路中。有的剛在修理物件,不等物件修好就停放,絕無參差不齊的情形,充分表示無產階級組織和團結一致的精神。

  總同盟罷工後,一切交通和貨物輸運完全停止,各站工人每日均齊集工會聽候照會命令來行動,糾察隊、調查隊、交通隊、罷工委員會等等都組織得很完備很嚴密,每一工人都參加一種組織,擔任一種工作。工會命令一下,全體都動員起來,好像一支有訓練的軍隊作戰時一樣。

  吳佩孚自工人罷工後,即電令各地軍隊開到各車站,對各站工會採取包圍形式,企圖恐嚇工人上工,同時對於江岸之罷工總指揮機關,則令漢口鎮守使署參謀長張木階率一團軍隊將江岸包圍,四五兩日間,多方恐嚇強迫工人上工。這種恐嚇對於有組織的堅決鬥爭的京漢工人,不發生絲毫作用,只有愈加使工人憤慨。繼而用欺騙手段企圖拘捕罷工領袖,都被工人識破。六日這一天,於是又用武裝隊伍,拘捕司機工頭,強迫開車,以破壞罷工,忽被工人偵知,數百工人糾察隊蜂擁而上,將司機人奪回,軍隊被沖散,敵人之計又告失敗。到下午又將巡查鐵路之糾察隊員拘捕,工會派代表前去質問和交涉,又被扣留,並令武裝軍隊包圍代表,以屠殺來威脅代表下上工命令。代表毫不畏懼,聲言「頭可殺,上工命令不能下」。工人代表被扣,一時數千人重重疊疊的將軍隊包圍,去搶奪被扣代表,雙方衝突,吼聲與廝打聲混成一遍,於是張木階睹此情形,卒不得不將代表釋放。同時在鄭州也是一樣的將工會委員捆在車站示眾,這個時候正是嚴冬的時候,將衣服剝下只剩一套單衣在身,使其受凍不過而屈服,可是終無效力。其他各站也採用壓迫威嚇方式,可是敵人一切企圖均歸失敗,而全路罷工則愈加堅決與敵人作最頑強的鬥爭。

  京漢路總同盟罷工後,武漢各種工人之結隊慰問者日以數千計,同時湖北工團聯合會下緊急命令,二月八日舉行全省總同盟罷工來援助京漢工人。粵漢鐵路工人已于二日下午舉行全路同盟罷工,援助京漢、津浦鐵路,亦於此時宣佈罷工。其他各路工會正在準備罷工中。罷工情勢在全國日益擴大的緊張起來。這是使著帝國主義軍閥非常恐懼,而必然要採取屠殺政策來鎮壓中國工人階級。吳佩孚遂於六日急電湖北省軍閥肖耀南及京漢路局長趙繼賢,於七日下午同時全路動作,來屠殺罷工工人。漢口各帝國主義的領事和中國資本家代表,六日同在督軍署集會計劃屠殺方法。而「二七」大流血的慘劇遂緊接的開演起來了。

  七日下午四時,江岸形勢異常嚴重起來,大批軍隊陸續開至,謠言四起。工會早料必有嚴重事變發生,於是將全部糾察隊集合在工會前一空場內,全院工人也集合于此,嚴陣以應付發生事變。不料于工人剛集合時,張木階率領全團隊伍而至,一面將工人包圍,一面佔領工會機關。糾察隊與之發生衝突,衝鋒號聲一響,四面槍聲大作,一時彈如雨下,人聲沸騰,殺聲震野,空場內遍地是屍,鮮血滿地。曾玉良同志等三十二人已在槍林彈雨之下而犧牲了,被槍傷者數十人,當場被縛綁的工人百余人,捆至車站月臺上。適江岸工會委員長林祥謙同志亦在被縛之列,被張木階看見,即強迫下上工命令,祥謙厲聲答覆:「不能下上工命令」,其隨從之馬弁奉張令向林同志脛部砍一刀,林同志仍厲聲大喊「頭可殺,上工命令不能下」,後連砍三刀將頭懸掛在電燈杆上示眾。在屠殺江岸工人時,湖北工團聯合會及各工會同時被封閉,工人領袖被捕多人,中國共產黨員施洋同志是武漢工人運動的一個領袖,素為帝國主義軍閥資本家所仇視,也同一時被捕而被槍殺犧牲了。未被捕的均下令通緝。長辛店在同日下午遭屠殺,犧牲者五人,正定、保定、長辛店的工人領袖被捕入獄者二十餘人。其餘工會均遭封閉。當「二七」大流血發生後,漢陽鋼鐵廠工人、楊子廠工人等等即宣佈同盟罷工,以後卒因武裝壓迫而失敗了。全國各鐵路工會完全被武力解散,領袖或被捕入獄或開除工作而失業,全國工會運動經此摧殘而受一嚴重打擊。

  「二七」大流血發生後,全國震動,軍閥罪惡完全暴露於全國民眾之前,打倒軍閥之聲浪遍及全國,使中國革命運動在無產階級偉大的英勇鬥爭與犧牲之下,開展了新的發展局勢,推動了一九二五——二七年大革命的高潮,所以「二七」偉大的英勇鬥爭,是開闢了中國革命新的發展道路。

  (1)《紅色中華「二七」增刊》,1932年2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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