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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命鳥(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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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三個月,加陵已經入了仰光高等學校。他在學校裡常常思念他最愛的朋友敏明。但敏明自從那天早晨一別,老是沒有消息。有一天,加陵回家,一進門僕人就遞封信給他。拆開看時,卻是敏明的信。加陵才知道敏明早已回來,他等不得見父親的面,翻身出門,直向敏明家裡奔來。 敏明的家還是住在高加因路,那地方是加陵所常到的。女僕瑪彌見他推門進來,忙上前迎他說:「加陵君,許久不見啊!我們姑娘前天才回來的。你來得正好,待我進去告訴她。」她說完這話就速速進裡邊去,大聲嚷道:「敏明姑娘,加陵君來找你呢。快下來吧。」加陵在後面慢慢地走,待要踏入廳門,敏明已迎出來。 敏明含笑對加陵說:「誰教你來的呢?這三個月不見你的信,大概因為功課忙的緣故吧。」加陵說:「不錯,我已經入了高等學校,每天下午還要到曇摩蜱那裡……唉,好朋友,我就是有工夫,也不能寫信給你。因為我抓起筆來就沒了主意,不曉得要寫什麼才能叫你覺得我的心常常有你在裡頭。我想你這幾個月沒有信給我,也許是和我一樣地犯了這種毛病。」敏明說:「你猜得不錯。你許久不到我屋裡了,現在請你和我上去坐一會。」敏明把手搭在加陵的肩胛上,一面吩咐瑪彌預備檳榔、淡巴菰和些少細點,一面攜著加陵上樓。 敏明的臥室在樓西。加陵進去,瞧見裡面的陳設還是和從前差不多。樓板上鋪的是土耳其絨氈。窗上垂著兩幅很細緻的帷子。她的奩具就放在窗邊。外頭懸著幾盆風蘭。瑞大光的金光遠遠地從那裡射來。靠北是臥榻,離地約一尺高,上面用上等的絲織物蓋住。壁上懸著一幅提婆和率斐雅洛觀劇的畫片。還有好些繡墊散佈在地上。加陵拿一個墊子到窗邊,剛要坐下,那女僕已經把各樣吃的東西捧上來。「你嚼檳榔啵。」敏明說完這話,隨手送了一個檳榔到加陵嘴裡,然後靠著她的鏡臺坐下。 加陵嚼過檳榔,就對敏明說:「你這次回來,技藝必定很長進,何不把你最得意的藝術演奏起來,我好領教一下。」敏明笑說:「哦,你是要瞧我演戲來的。我死也不演給你瞧。」加陵說:「有什麼妨礙呢?你還怕我笑你不成?快演吧,完了咱們再談心。」敏明說:「這幾天我父親剛剛教我一套雀翎舞,打算在涅槃節期到比古演奏,現在先演給你瞧吧。我先舞一次,等你瞧熟了,再奏樂和我。這舞蹈的譜可以借用『達撒羅撒』,歌調借用『恩斯民』。這兩支譜,你都會麼?」加陵忙答應說:「都會,都會。」 加陵善於奏巴打拉,他一聽見敏明叫他奏樂,就立刻叫瑪彌把那種樂器搬來。等到敏明舞過一次,他就跟著奏起來。 敏明兩手拿住兩把孔雀翎,舞得非常的嫺熟。加陵所奏的巴打拉也還跟得上,舞過一會,加陵就奏起「恩斯民」的曲調,只聽敏明唱道: 孔雀!孔雀!你不必贊我生得俊美; 我也不必嫌你長得醜劣。 咱們是同一個身心, 同一副手腳。 我和你永遠同在一個身裡住著, 我就是你啊,你就是我。 別人把咱們的身體分做兩個, 是他們把自己的指頭壓在眼上, 所以會生出這樣的錯。 你不要像他們這樣的眼光, 要知道我就是你啊,你就是我。 敏明唱完,又舞了一會。加陵說:「我今天才知道你的技藝精到這個地步。你所唱的也是很好。且把這歌曲的故事說給我聽。」敏明說:「這曲倒沒有什麼故事,不過是平常的戀歌,你能把裡頭的意思聽出來就夠了。」加陵說:「那麼,你這支曲是為我唱的。我也很願意對你說: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他們二人的感情幾年來就漸漸濃厚。這次見面的時候,又受了那麼好的感觸,所以彼此的心裡都承認他們求婚的機會已經成熟。 敏明願意再幫父親二三年才嫁,可是她沒有向加陵說明。加陵起先以為敏明是一個很信佛法的女子,怕她後來要到尼庵去實行她的獨身主義,所以不敢動求婚的念頭。現在瞧出她的心志不在那裡,他就決意回去要求婆多瓦底的同意,把她娶過來。照緬甸的風俗,子女的婚嫁本沒有要求父母同意的必要,加陵很尊重他父親的意見,所以要履行這種手續。 他們談了半晌工夫,敏明的父親宋志從外面進來,抬頭瞧見加陵坐在窗邊,就說:「加陵君,別後平安啊!」加陵忙回答他,轉過身來對敏明說:「你父親回來了。」敏明待下去,她父親已經登樓。他們三人坐過一會,談了幾句客套,加陵就起身告辭。敏明說:「你來的時間不短,也該回去了。你且等一等,我把這些舞具收拾清楚,再陪你在街上走幾步。」 宋志眼瞧著他們出門,正要到自己屋裡歇一歇,恰好瑪彌上樓來收拾東西。宋志就對她說:「你把那盤檳榔送到我屋裡去吧。」瑪彌說:「這是他們剩下的,已經殘了。我再給你拿些新鮮的來。」 瑪彌把檳榔送到宋志屋裡,見他躺在席上,好像想什麼事情似的。宋志一見瑪彌進來,就起身對她說:「我瞧他們兩人實在好得太厲害。若是敏明跟了他,我必要吃虧。你有什麼好方法叫他們二人的愛情冷淡沒有?」瑪彌說:「我又不是蠱師,哪有好方法離間他們?我想主人你也不必想什麼方法,敏明姑娘必不至於嫁他。因為他們一個是屬蛇,一個是屬鼠的,就算我們肯將姑娘嫁給他,他的父親也不願意。」宋志說:「你說的雖然有理,但現在生肖相克的話,好些人都不注重了。倒不如請一位蠱師來,請他在二人身上施一點法術更為得計。」 印度支那間有一種人叫做蠱師,專用符咒替人家製造命運。有時叫沒有愛情的男女,忽然發生愛情;有時將如膠似漆的夫妻化為仇敵。操這種職業的人以暹羅的僧侶最多,且最受人信仰。緬甸人操這種職業的也不少。宋志因為瑪彌的話提醒他,第二天早晨他就出門找蠱師去了。 晌午的時候,宋志和蠱師沙龍回來。他讓沙龍進自己的臥房。瑪彌一見沙龍進來,木雞似的站在一邊。她想到昨天在無意之中說出蠱師,引起宋志今天的實行,實在對不起她的姑娘。 她想到這裡,就一直上樓去告訴敏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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