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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無盡


  人生存於「願(欲望)無盡」中,不如所願,或生阻隔;若不破除,生機遂塞。

  這正可用「所愛有甚於生者,……所惡有甚于死者」二語下一轉解。

  困苦,危難,並不能乾涸了願之源泉,反而增加了願之力。但另一方,明知本非所願,逼于威勢不得不向「非願」的絕路上賽跑,力竭聲嘶,既不曾獲得發威力者的愛重,又眼看著無邊黑暗,四圍襲來。生固可愛,但在顫慄失望中,想解放良心的繩縛,想免除意志的不自由,無可如何,只好消滅自我!——這樣情形,絕非口角輕生,爭意氣自盡的事例可比。

  人性中固有暴虐狂的存在,但究竟經過了時間與文化的陶冶,要在無仇無怨的狀態下,以殺人放火為快樂的職業,這總是非人情?即逼于威力,動於刺激,或心理的變態,時間久長,自己也會舉不起他的血手。何況內懷虛慚,外感壓迫,所願非此,回顧無路;又暫時無聯合的群力以破除非所願的律令,這樣深感刺入心靈,比利箭火丸述要厲害。所惡者在死以外,——於是拋擲武器,自找滅絕,願望既盡,凡百皆空!

  然在勃發著無盡之願者看來:惟其愛生,由己及群,火熱水深視若無物,勇往邁前,所願必達。願之源泉,無盡無竭,生氣震迅,如動風雷。這樣,在「願無盡」的連綿裡,那會恇怯、遲回,有自我否定的存在。

  一樣的人生,誰不在「願無盡」裡自由回翔,而自己所願被威力劫持以去,所思,所行,無一不與其「本願」衝突、蕩決。「願」念沉沒,生等行屍,風重雲深,索然氣盡,一繯自了,聞者愾歎。像這樣驚心動魄的慘劇,以威勢自恃的野心者,果有所聞,難道不會在他們的心潮上平添一點點的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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