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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闇室紀年》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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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津這個城市,住了二十五年。常常想離開,直到目前還不能走;住的這個宿舍,常常想換換,直到目前還不能搬家。中間雖然被迫遷移一次,出去三年,終於又回來了。我不知道要在這個地方,住到什麼時候。 街上太亂太髒,我很少出門。近年來也很少有人來我這裡。說門可羅雀是誇張的,閉門卻軌卻是不必要的。雖然好弄書,但很少能安心看書。有些人不願去接近,有些語言不願去聽。我並不感到寂寞、苦悶,有時卻也覺得時間空過得可惜,無可奈何。 我很久、很久不寫東西了。對於未來,我缺乏先見之明,不能展示其圖景。對於現實,我固步自封,見聞寡陋,無法描述。對於過去,雖也懶於回憶,但究竟便於尋繹。因此想起了寫個自傳什麼的,再向後退一步,就想訂個年譜什麼的,又覺得這個名稱太堂皇,就改用了紀年的形式。這是輕車熟路,向回走的路,但願順利一些。 我自幼年,體弱多病。表現在性格方面,優柔寡斷。多年從事文字生活,對現實環境,對人事關係,既缺乏應有的知識,更沒有應付的能力。在各方面都是失敗多,成績少。聲音將與形體同時消失,沒有什麼可以遺留于後人或後世的。 一生平平,確實無可取鑒。一生行止,都是被時代所推移,順潮流而動作。在群眾面前,從來不能發表獨特的見解,表現超人的才略;在行動方面,更沒有起過先鋒的作用,建樹較大的功勞。那麼,這一年譜,就只能是記錄:一己的履歷,時代的流波,同行者的影子與聲音,群眾的幫助與愛護。 其中,有個人的興起振奮,也有自己的悲歡離合。有崎嶇,也有坦途。由於愚宥,有時也曾蹈不測的深淵;由於憨誠,也常常為朋友們所諒宥。認真記錄下去,也可能有超出個人範圍的一個時代的步伐,一個隊伍的感情吧。 總之,在過去的幾十年中,跟在隊伍的後面,還幸而沒有落荒。雖然缺少揚厲的姿態,所邁的步子,現在聽起來,還是堅定有力的。對於夥伴,雖少臨險捨身之勇,也無落井下石之咎。循跡反顧,無愧於心。 1975年6月1日,善闇記。 昨晚暴風雨,花未受損。今晨五時起床,為玉樹換盆,並剪海棠一枝,插於小盎,驗其活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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