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裁下的半截信


  前些日子,我讀了你發表在《人民文學》上的一篇小說,我坦率地說,我不大喜歡那篇小說,我以為這種寫法,不能發揮你之所長。那篇小說,寫的是市民吧。我說那個老人的性格不統一,這個詞兒,可能不太準確。應該說是不突出,不完整。或者說性格複雜。把人物性格寫得複雜一些,不要寫得那麼單純,也可能是你在這篇作品中著意追求之點。

  目前,有人說我寫的一些評論文章,是在教訓別人,或是要別人按照我的主張去寫作,這是有意的歪曲和挑撥。無論是青年,老年,誰也沒有權利要人家按照他的主張寫作,我更沒有那種野心。

  但是,在當今的文壇上,確有那麼一些人,急於求成,匆匆忙忙,想樹立一面旗幟。雖有不少的人為之呐喊,時間也有幾年了,他們那面旗幟,還是沒能樹立起來,這又是什麼道理呢?

  於是,有人又想標立一些新鮮名目。半年以前吧,上海一家刊物,要我參加「問題小說」的討論。我回信說,我不知道什麼叫「問題小說」,平時沒有注意過,更沒有研究過。

  「問題小說」,難道還有「沒有問題」的小說嗎?

  文學的旗幟,不是那麼容易就樹得起來的。卅年代,有一個楊邨人,他想樹一面「小資產階級革命文學」的旗幟,但費盡心機,無論如何也沒有能把他的旗子,插在中國的地面上。這很簡單,大地不接受他這面旗幟。

  另外,有人主張:一個作家要有幾副筆墨。從我學習文學以來,就認為一個作家只能有一副筆墨,比如曹雪芹的筆墨,施耐庵的筆墨。如果都有幾副,還怎樣去區別作家和作品?他們的作品,豈不成了趕時髦、追風尚、百貨雜陳的商店了嗎?

  有的作家,寫了幾篇小說,便自以為也是理論家,這是會自誤誤人的。為這種理論所指導,他們的作品,日見單薄空虛,很快就會出現胡編亂造的東西了。

  1982年10月14日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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