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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人筆下的文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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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麓書社出版,鳳凰叢書的一種。 最近,孫玉蓉女士,送我這樣一本她參與編輯的書。在魯迅條目下,有鄭振鐸、夏丐尊、林語堂、郁達夫,寫的四篇悼念魯迅的文章。 青年時,我對有關魯迅的文章,是很有興趣的,見到必讀。 我在抗日時期,還編寫過一本小書,題名《魯迅、魯迅的故事》。上部是我改寫的魯迅的小說,使它更通俗一些,簡短一些。下部,就是憑藉我記憶的,別人寫的有關魯迅的材料,編寫成魯迅日常生活、日常言行的小故事。這本小書,一共有五、六萬字,在晉察冀邊區鉛印出版,沙可夫同志還給我寫了一篇序。 書中所記材料,是我在北平流浪時,有機會讀到的。一九三六年暑期以後,我就到農村教書去了,閱讀雜誌報刊的機會就少了。尤其是在一九三七年以後,上海出版的書籍刊物,在敵後就很難見到了。 所以這四篇文章,我過去都沒有讀過。現在年老無事,每晚在燈下,總是看點書解悶,在得到這本書以後,就先讀了起來。 這是有原由的。年老了,朋輩不斷物故。自己舞文弄墨慣了,常常寫些悼念文章。也加強了這方面的學習參考。最近把積存多年的《金石粹編》、《金石文鈔》,以及字帖中的碑傳墓誌,都找了出來。翻翻看看,古人是如何寫作這類文字的,知道其中問題不少,經驗也很多。 耕堂曰:悼念文字,實亦傳記文學之一種,或為傳記文學之素材。然其寫作,優劣差異甚大。傳記重事實,重言行。 熟悉者,當推死者的家屬、親戚、僕從。但自古以來,又以家屬之言多親情,僕從之言多忌諱,親戚之言多掩飾,不為史家所重視。因此,又求之于與死者既有交往,所知較多,能夠直言,且善於用文字表達者。此亦難矣! 綜觀以上四篇,文如其人。鄭文重情感;夏文重事實;郁文重全面、系統;林文則重個人意氣,以私情代事實,多臆想、誇張、推測之詞。最不足取,且不足為訓也。近日頗有人提倡反面文章、不同意見。但不管什麼意見,也必根據事實,即死者生前之言行說話,以符天下公論。 古今傳記文字之難,在於知者不言,言者不知。名人之傳記文字尤難,在於謬托知己,藉以自炫。或生前多傾軋,身後多頌詞,虛偽之情,溢於言表。 夏氏之文,只記親身所見、所聞,知道多少就記多少,不求驚人,不涉無稽,簡單明瞭,實事求是。此乃教育家兼作家之文章,長者仁者之言語,是我們學習的範文。 1990年12月28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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