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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張白先生:

  大作已拜讀。讀過印象很好。鄉村抒情注入悲痛。文筆拙質中見出一點嫵媚,比時下常見流行名詞一堆的新詩實不相同。惟這種「村女簪花」樣子,出現於大都市,摩登青年能欣賞能理解的恐不會太多!私意這正是現代新的抒情詩一格,充滿土氣息泥滋味,還有前途可供作者用筆作各種發展,唯有對農村原有的素樸和平具深刻純摯的愛的作者,才能夠寫得出。深盼還有新作能夠寄來。且就你筆觸所及看來,如能夠試用於散文,人事景物兼敘,將農村土地人民於篇章中試用各種表現方式加以謹慎處理,定必有更高成就。近二十年來能處理這方面題材的,如蘆焚、廢名、沙廷艾蕪諸先生,多因文格各自不同,使景物人事鮮明凸出,各有成就。(近為人稱道的趙樹理先生《李有才板話》,也同屬一型,而稍近變格。)最近則天津《大公報·星期文藝》常載邢楚均先生有關西南地方性故事,用屠格涅夫寫《獵人日記》方法,揉遊記散文和小說故事而為一,使人事凸浮于西南特有明朗天時地理背景中。一切還帶點「原料」意味,值得特別注意。十三年前我寫《湘行散記》時,即有這種企圖,以為這個方法處理有地方性問題,必容易見功。但作者一支筆若不能好好控制運用,在文格上見不出如何長處,又對人事景物速寫若缺少敏銳感覺時,也不易有何特別效果。這麼寫無疑將成為現代中國小說一格,且在這格式中還可望有些珠玉發現。

  一九四七年九月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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