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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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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一 女孩玖在男子A的房中低低的哭泣。男子A一臉是血,靜靜的躺在床上。滿地是血染。桌上一條用為擦手的毛巾,也全染成紅色了。 窗外落雪了,小鵝毛片樣子正在落,從窗上望去,望得見兩個相疊的紅色屋頂,上面勻勻的鋪著薄雪,把屋頂漸漸的變成了白色。 房中還無火爐,故清冷異常。男子A是從早上流過許多鼻血以後還不曾起過床的。 「玖,什麼時候了?」男子A幽幽的澀塞的聲音問,見女孩玖不作聲,就歎氣,說,「為什麼這樣子?我不是說過我們應當好好的活下來麼?」 玖用那因為流淚已略顯得紅腫的眼睛望到男子A,男子A就又說道:「怎麼這樣子? 眼睛又腫了!別人笑你!二哥這點點血是不會死的。縱要死,也不是哭的事。我算是盡過我的本分了,天使我到這種情形,應當想想哭以外的法子!前幾天不是同二哥說到要做男性的女子麼?如今是時候了。如今還是應當努力,譬如二哥,不工作,怎麼辦?工作結果雖仍然象這樣子,沒辦法了就流點血,但是我們總算活過一段了。」 女孩玖仍然不做聲,不哭了,坐到平時二哥做事的桌邊,只癡癡的望到窗外的飛雪,為男子A的病心中難過,熱的淚還是沿了臉上流下,滴到前襟。直到男子A想把身體抬起,恐怕又得流血了,才很輕的說,「你不要起來,再搖動是不行的!」 男子A就仍然躺下了,問:「雪還在落麼?」 「落得很大。」 「你穿這點點衣,冷不冷呢?」 「很好過。」 「很好過,可是不許為我這件事哭泣!」 女孩玖就把臉背了男子A,「這樣流,怎麼辦?」 「我這點血毫不要緊,你不能隨便哭!你這時節沒有在你二哥面前流淚的權利,因為你知道我病。你自己轉到宿舍去看看書好了,你或者就坐到這裡看書。我明天一好就又可以寫更好的文章了。我記到每一個集子我總有一篇文章是流過鼻血以後寫成的。流過血一次,我就又有精神了,或者明天,或者後天,一定可好。他們既然說文章要篇數多,才能照得行市算錢,我就寫許多短篇出來,同他們再做一次生意,讓這些人刻薄一次。有了錢,我們可以辦一個爐子,買點藥,把你衣服贖出當鋪,還了這裡火食賬,病也不怕了。」 「但是這時節怎麼辦?我想可以到上海去向蔡小姐借一點錢來,你還是到醫院去。」 「醫院有什麼用處?我這樣子你以為我可以坐三十分鐘汽車麼?」 「請江邊的醫院醫生來也好。」 「莫做這呆事情。醫生不是為我們這種人預備的!你讓我靜靜的躺一天,不要為我擔心,你要玩就同五她們玩去,你昨天不是說朱要你到她那裡去吃從家鄉帶來的菜麼?仍然還是去好。」 「我不想玩。」 「那就在這裡看書。把我告你那本書念過再玩,你應當照到我說的話,書念完了做點記錄,你不能又藉故不做。」 「我不歡喜那書。我現在來為媽寫信好了。」 「好,就寫信也好,只不許哭。你要校役把地下血點洗去,把手巾也搓洗一下,這時不流了,我自己很明白。」 女孩玖就走到門邊去叫了兩聲用人,返身到桌邊預備寫信。男子A又囑咐:「不許說身體不好,不許說又流了血,應當說一切很好,知道麼!」 女孩玖點頭,把一張信紙開始寫著「近來我同二哥身體很好……」一面把不能制止的眼淚滴到紙上。過了一會,男子A問:「好了麼?」女孩玖說:「好了,你不要看,我念給你聽。」她就對那僅僅寫過一句話的一張信紙,讀著許多使男子A聽來愉快的話。 二 在扁臉教授的房中,照料宿舍的長頭校役正把白鐵壺中的沸水倒進熱水瓶。 扁臉漢子說,「A先生在住處麼?」 「在。」 「有女學生麼?」 「沒有,你家,他病了,鼻孔流血,今天爬不起來了,你家。」 「哈,有這回事?怎麼不請醫生看?」 「今天是禮拜,校醫到上海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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