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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之所謂「評劇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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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農吾友: 你的來信看見了。 我也是向來不看《時事新報》的。但我以為這種文章,不但不必答覆,並其原文亦不必看。那上海的一班「鸚鵡派讀書人」,為籌畫嫖賭吃著的費用起見,或做鴛鴦蝴蝶體的小說,或做某生某翁體的小說,或畫全身不相稱的美人;其別開生面者,又有什麼「黑幕」,什麼「劇評」:此等人所做的東西,雖然種種不同,而其價值則一,要之皆是腦筋組織不甚複雜的人所做的事業而已。我們是還想做「人」的,應該愛惜自己的腦力與時間,用於當用之地;若與此輩辯難,殊不上算。適之常說一句話,叫做「不值得一駁」,這話很有道理。我現在仔細想來,老兄今年春天打起精神答王敬軒的信,後來為了《靈學叢志》,百年老兄,與我三個人又用了氣力去駁斥他,實在有點「不值得」。 中國的戲,本來算不得什麼東西。我常說,這不過是《周禮》裡「方相氏」的變相罷了,與文藝美術,不但是相去正遠,簡直是「南轅北轍」。若以此為我輩所謂「通俗文學」,則無異「指鹿為馬」。適之前次答張豂子信中有「君以評戲見稱于時,為研究通信文學之一人;其贊成本社改良文學之主張,固意中事。」這幾句話,我與適之的意見卻有點反對。我們做《新青年》的文章,是給純潔的青年看的,決不求此輩「贊成」。此輩既欲保存「臉譜」,保存「對唱」「亂打」等等「百獸率舞」的怪相,一天到晚,什麼「老譚」「梅郎」的說個不了。聽見人家講了一句戲劇要改良,於是齗齗致辯,說「廢唱而歸於說白乃絕對的不可能」,什麼「臉譜分別甚精,隱寓褒貶」,此實與一班非做奴才不可的遺老要保存辮發,不拿女人當人的賤丈夫要保存小腳,同是一種心理。簡單說明之,即必須保存野蠻人之品物,斷不肯進化為文明人而已。我記得十年前上海某旬報中有一篇文章,題目叫做《尊屁篇》,文章的內容,我是忘記了。但就這題目斷章取義,實在可以概括一班「鸚鵡派讀書人」的大見識大學問。 他們既要保存野蠻,既要「尊屁」,讓他去保存,去尊便了。我們如其一定要撕下他們的「臉譜」,也未免太傻了。撕他們的「臉譜」,就和剪那奴才遺老的辮子一樣辦法,奴才遺老就是沒有辮子,他是還要做出那悖逆的樣子,去向「金鑾殿」做矮子;那「尊屁」諸公,就是有人撕了他的「臉譜」,他還是要保存「百獸率舞」的怪相。去年冬天,你寫信給我,引錢謙益話道:「有遺矢於地者,一人逐而甘之;甘之者固非,沮之者未必便是。」(見四卷一號通信欄)我今即用此語奉告老兄。他們要「甘之」,我們且任他去「甘之」,斷斷不必「去沮」他。老兄!你道我這話對不對? 錢玄同 8,Augusto,19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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