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產階級之哲學——唯物論十互辯法與科學—

十互辯法與科學——原著附錄之一(2)

　　八、革命為進化之不可免的階段，「數量之潛變進於質量之突變」是互辯法之要義

　　現在我們已講到互辯法的另一重要公律，亦是黑智兒所規定的；這一公律每經一次自然科學的新發明，便多得一次的證明。這就是數量進於質量的公律。最普通的例子，便是水的結冰。水漸漸的冷下來，內部發生一種看不出的變化，就是溫度的數量漸次減低，可是這種內部變化還沒有影響到水的質量上去——水還是液體的水，不過比較冷些罷了。冷到相當的時機，溫度數量上降到某一度的時候，水便突然變了一種性質，結成了固體的冰。溫度上數量的變化，發生于水內部分子的運動，——卻形成了質量的變更：數量變成質量。水沸騰而成汽，亦是如此：水漸漸的熱起來，突然沸騰而成汽。如果有一隻閉住的鍋子，我們將蒸汽漸漸的輸入進去，蒸汽越灌越多，其結果那只鍋子必定爆裂。再則，譬如我們將鹽放進水裡去，鹽必定逐漸溶解而成鹽水，如果我們盡著放鹽進去，鹽的數量逐漸增多，到了一定的程度，數量便要變成質量，鹽水溶解液中的鹽都要突然結晶，而仍舊變成一塊塊的鹽。這種現象，在一切化學反應的變化裡，都可以看見的。實在說起來，一切從潛伏能力（位置能）變到顯示能力（運動能）的過渡，都不過是「自數量進於質量的過渡」之一種罷了。

　　甚至於在數學之中，也有這樣的過渡方式——突然的飛躍，使漸進的過程為之中斷；這本是自然科學的邏輯，而且是機械學原理的根據，那「天體的機械學」即天文學亦是如此。幾何學上的三角法裡，大家都知道：每一角的切線隨著那角度的增大而增加，又以從零度起一直到積極的無盡數（九十度的角度）為止。但是過了九十度之後，即使在無盡的小等分裡，切線的性質亦已經經過了一個飛躍的突變，切線的方向已經變更了：他從積極的無盡數突然變成消極的無盡數，切線愈增加則角度愈縮小，一直到零——反而形成一百八十度的角度。

　　我們且不提昂格斯所引之有機界裡的許多從數量進於質量的實例；一切新生命的發現，或是種子裡發芽，或是從卵中飛出小鳥，或是從母體中生出雛兒，——都是從數量進於質量的過渡。種子或卵之中，那新生命還只有胚胎狀態。胚胎在種子或卵之內，無形之中漸漸發展，表面上看不出他的性質上的變更。隨後，那種子或卵突然破裂——實際上是種子及卵的本身突然消滅，而將新生命給那生出來的新植物或新動物。馬克思和昂格斯曾經將革命後新社會的產生比嬰兒的產生；嬰兒在母親子宮裡九個月，漸漸的生長（仿佛資本主義的胚胎在封建社會之內漸漸的發展；或者在資本主義社會之內，社會主義之社會的和心理的前提漸漸的成熟），隨後，這嬰兒也像新社會一樣，在流血的痛苦裡突然產生下來。

　　最近發明的物質結構說——是物質世界的總公律，更加給了這黑智兒之從數量進於質量的學說以極明顯的證明。我們早就知道了，照孟德列葉夫所發明的化學原素週期律表，各種原素可以分配在經緯相交的表格之中，完全依「原子量」的輕重而定。然而當時還不大明白各排原素之間的關係：何以從橫排中最後一個原素進於下一排的原素去，便像一個突然的飛躍似的，質量上起了很大的激變——前一排的原素和後一排的原素比較起來，他們物理的化學的性質都迥不相同。現在電子說發明之後，便容易明白了。所謂電子說，便是：每一原子之內，有許多電子繞著原子核而旋轉，仿佛各大行星繞著太陽旋轉一樣。電子說既然發明，我們便知道了：孟德列葉夫氏週期律表上的各種原素之位置，即原子量輕重的分別，以及各種物質原素之間的一切差異，——都是由於各原素中電子數量的多寡及其位置的不同而來的。電子數是增加到一定的數目之前，——還只引起比較不大的漸進的化學上物理上的性質之變遷，這些原素還可以同列在一橫排之內。隨後，電子數增加過了這個數目，便當然發生飛躍的突變的現象：每一原子內電子之位置不得不變更形勢，——因此的結果，質量上也起了激變而形成新的性質，所以以下的原素便須另列一排。這後一排的第一個原素，與前一排第一格中的原素卻仍舊有幾種共同的性質，所以在直排裡可以同列在一行裡(25)。

　　此處所論，都是原子和電子等類的東西，普通人很不容易想像得清楚，所以這一理論仿佛是很難很抽象的；然而也有簡單通俗的實驗法便可以使人人都看得很明白——化學家卻有一種方法，是人人自己都可以實驗的，如果喜歡實驗的人，不妨一試；這真正是黑智兒、馬克思的互辯法公律中最重要的一個公律之驚人的實證。

　　先用一根彎曲的木杆，上面掛一塊磁石（吸鐵石），使成垂直線的形態，磁石之下放一大碗水。然後用許多針分插在許多軟木塞上，可是磨過磁石的針尖應當向上。於是可以開始實驗了。先將一個軟木塞放到水碗裡去，這軟木塞因受吸力而自然浮到磁石之下，那麼塞上的針尖正對磁石——木塞處於碗之正中央。再放下第二木塞，則兩木塞在碗中分據磁石之兩側。第三個木塞放下去，則三個木塞圍繞磁石而在碗中形成正三角形（磁石成為三個木塞之中心）。如是，四個木塞則成四角形，五個——則成五角形。這些幾何形式的變遷，還只是漸進的。如果放下第六個木塞，那就在幾何形式上起了突變：六個木塞之中，必定有一個浮到碗之正中央——中央一個木塞，周圍五個木塞——形成正五角形。此後再加木塞，則形式之變遷又是漸進的。七個木塞，則外圍一個正五角形，五角形之內兩個軟木塞分據磁石之兩側。八個木塞，則外圍成一五角形，五角形之內又有一個三角形，如此一直到十一個木塞。第十一個木塞放下去之後，又要引起一個突變，漸進的過程中斷，數量又進於質量——即形成新的形式：十一木塞之中，必定又有一個浮到碗之正中央正對磁石；這一木塞之外，五個木塞形成一個五角形，是為內五角形，內五角形之外，還有一個外五角形。

　　這樣的物理實驗，難道不很明顯的證明互辯法的公律嗎？互變的運動公律，數量進於質量的公律，——難道是黑智兒陳舊哲學中的空想，難道還是不值得科學去注意的經院哲學！這數量進於質量的公律，既然在最淺顯物理力量之運動中都能表演出來，既然能影響到物質之最原始的分子及其性質；那麼，這種公律自然的確是全宇宙總公律，——這是我們可以很肯定的說明的了。

　　所以地質學裡，我們地球的形成史裡，也是除漸進的變遷之外，時時有飛躍的突變，如地震之類。生物學裡，已經在昂格斯之後，也發明一種仿佛是補充達爾文的學說，其實達爾文自己也早已知道的「突變說」（Theory of mutation）。「突變說」就是說有機體的生物界中，有些變化，如變種之類，是突然的，飛躍似的：胚胎中所漸漸遺傳積聚下來的變化，表面上一時並看不出，等到這些變化到了一定的緊張程度——這一種有機體便飛躍似的突然改變了自己的形態。大概生物界中最早的新種，都是這樣突變出來的，從原有的動植物之舊種裡，經過這樣的變化而發生許多異種和類別的。亦只有這種飛躍式的突變，才可以解釋那些所謂「間隔遺傳」（atavism）的現象：祖先原有的幾種性質，在後輩裡已經消滅，後來再傳幾代忽然又發現出來。

　　總之在死物界裡，以及在人類社會裡，一切發展的方式並非只有一種普通的進化——沿著直線的漸進的進化，而且還有一種飛躍式的進化，——一切發展的過程中，革命總是進化之不可避免的一階段。

　　九、互辯法之三律：（一）物質永動現象互系，（二）矛盾互鬥而生發展，（三）數量進於質量

　　黑智兒所規定，馬克思、昂格斯所應用於哲學的及歷史的唯物論上去的互辯法發展力，有三個總公律：（一）「物質永動及現象互系」的公律——一切物質都永久的動著，形成許多現象，而一切現象之間又繼續不斷的互相聯繫著；天下決無不動之物，天下也決無絕對獨立與世無關之現象。（二）「因矛盾互鬥及相反互鬥而生發展」的公律——一切發展都是因為內部矛盾的互相衝突而發生的，因有甲現象而發生與之相反的乙現象，甲乙相鬥又生與甲乙均不相同的丙現象……（三）「自數量進於質量」的公律——數量上漸漸的增加到一定的程度，便要突然的變更質量。這三個公律，就是互辯法的意義——資產階級的大學教授往往說這是「黑智兒式的玄學」，其實這些公律不但沒有被現代科學所推翻，而且現代自然科學裡每一次的新發明，社會科學裡每一次的新進步，都違背那些資產階級學者的心意，恰好證明互辯法唯物論的正確呢。

　　【注】

　　(25)讀者如果不大知道化學上原素週期律表的學說，可以翻一翻化學教科書，如商務印書館許傳音所譯「漢譯麥費孫、罕迭生兩氏之《化學》」。至於電子說，最好要參看湯姆生的科學大綱（Outline of Science），亦有漢譯；其餘最新的好書，可惜還沒有漢譯，我也不多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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