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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之社會化(4)


  每件東西必須若干「社會的工作時間」,很容易計算的(14)。於是可以確定一部分工作時間對於全部工作時間的關係。用某種證券,紙制的印刷品,或金質或鐵片,證明做過的工作時間,有證券者得以這些憑證換取他所要的消費品(15)。假使他知道自己的勞動不足應付他的需要,他可以再稍稍工作些時候,使雙方相當。假使他自己不用,要拿來送人,誰也不阻擋他;假使他要好心自願為別人而工作,使那人得以很安閒的一事不做(dolce farniente),或者,他和那人相好,讓與他以社會生產品的權利,誰也不干涉他。然而誰也不能壓迫他,使他為別人的利益而工作,誰也不能要求他,以他工作成就的一部分讓給那人。人人都能滿足一切完滿的志願及要求,而不是掠奪於別人的。他所得著的就是社會所做的,他避免第三方面的一切利用。

  「然而勤惰智愚之間又怎麼分別呢?」這是我們反對者的一個最主要的問題,而相當的答案也足以使他們頭痛。譬如,我們官吏統轄階級裡,也沒有什麼勤惰智愚的分別,而且受高官厚祿,秩次升任的,像是不必要有特別學問;關於這事那些狡猾聰明的賢者(反對社會主義的人)沒有一個人想到。教員、教授——研究真實問題的教授——所因自己地位而得的俸祿,卻不是依著他的才能的。我們官吏、軍官、教職的升陟常常不是恰合分際的,而只是碰運氣、門第、交情、獻媚婦女而得的。這事人人都知道。而且,財富也不能與勤勞及知識相符,這是最奇異的現象,由普魯士三級選舉制,柏林第一級選舉人,是房主、麵包師、屠戶,他們是不能辨別間接地位於直接地位的,第二第三級選舉人都是柏林的知識階級、科學家、帝國高等官吏。勤惰智愚間的分別,即當不存在,因為我們對於「怠惰者」三字的意義就要消滅了;譬如,社會上沒有工做的人,被迫而遊蕩竟成為浪人,那樣的人社會上稱之為怠惰者,或者,放逸的人,受著惡教育的,社會上稱之為怠惰者。然而有些人坐在錢櫃上虛度光陰,什麼事都不做,設使有人稱他為怠惰者,那人可就開罪於他這位尊貴的紳士了。

  新社會這件事又怎樣呢?大家在同一生活狀況之下發展,各人依著個人的志願性情做去,所以勞動者的結果其相異之點不甚顯著(16)。社會的空氣,使人覺著特異於別人,當然助長那種相異之點。假使有人覺著他於某一範圍內不能做別人所做的,他可以另選一個範圍,於他自己有相當的能力適性去做的。一人同多數人在一種企業上工作,他知道人對於不適宜不便利的某種行為不能去做,他可以另找別的地方去,以最好的方法,履行自己的責任。沒有有規律的人,他於某一範圍或別一範圍內,找著正當的地位,而還不能滿足他最高的要求的。一個人有什麼權利定要勝過於別人呢?假使某人的天性如此之奇突,他於所有的願望,都不能做到像別人所做的,那麼,社會也不責罰他天性上的差誤。反之,假使某人因他天性上的適宜,使他高出於別人,那麼,社會也沒有因為他個人的功績而特別賞他的責任。在社會主義的社會裡,更應當注意,要全體享受同等的生活狀況及教育;人人有充分的自由,發展自己的知識及適性,依自己相當的才能及志願;並且在社會主義的社會裡,知識及適性不但是格外增高,而同時又要使他們更平等等量,不至於使他們更為多方面的「不相等的」。

  當年貴推(Johann Wolfgang von Goethe,一七四九至一八九八)旅行到萊茵河上參觀柯棱賽會(Cologne),他於建築事業上發見,老建築師付與工人的工資,按著時間的長短,平均的同等給付;建築師所以如此,無非是想工人樂意做工做得好些。這在資產階級化的社會裡是例外(非成規的)。資產階級化的社會裡,常有一種制度,使工人互相壓迫(競爭),做過度的勞動,而企業家卻可以少花些錢,跌低工價。

  關於精神勞動的生產力,可以說與物質勞動力的是一樣的。「人」——是時代及他的生活狀況的出產品。假使貴推不生在十八世紀而生在第四世紀,那麼,他就有同樣好境遇,也大概不做有名的詩人及自然實驗學者,而要做教堂裡偉大的神甫,去蒙蔽聖奧古士丁[24]了。換一方面說,假使貴推不生在富裕的法蘭福省貴族家裡做兒子,而生在法蘭福省窮靴匠的家裡,那麼,他未必做到威瑪(Weimar)公爵的大臣,大概終生當著靴匠,死在這神聖的靴匠職業上。貴推自己也承認,他自己確是得益於他的資質及社會上的優越地位,就是他出生的門第好,得以借此成就他的事業。這是他在自己著的Wilhelm Meister上說的。假使拿破崙一世[25]晚生十年,他無論如何也做不到法國皇帝。沒有一八七〇至一八七一年的戰事[26],昂勃達[27](Gambetta)也永不能做到他那種事業。假使令聰明父母的有天賦的子女居住在野蠻人之中,那子女也就成了野蠻人了。所以,人人各自的才能事業都是社會給他做的。個人受了較高的感化,腦筋裡所發生的思想,不是因此而出產的;個人腦筋裡的出產品,卻是有賴他當時的社會生活狀況,並且有賴於此「時代精神」。亞裡斯多德[28]不能有達爾文[29]的思想,而達爾文的思想也當然不同於亞裡斯多德。人人的思想,都是時代精神迫著他這樣想的,就是環繞他的物體及現象使他這樣想的。這更可見得,各人的思想往往同時有同樣的發生,而且相離很遠的地方能同時有同樣的發明及發見。譬如五十年前的那種思想,沒有人注意,而過了五十年之後,卻風行全世界了。西齊茲孟[30]大帝(Sigismond)在一四一五年敢燒毀徐史[31](Huss)的說教書籍,而且燒死他于康史坦(Constance)湖上,而查理五世[32](CharleⅤ)是無比的大信徒,在一五二一年卻讓路德[33](Luther)自由傳播他的教義於伏爾摩會(Worms)上。思想——社會相互行為的出產品,社會生活狀況的出產品。社會普遍的信仰,即是於歷史上某一時期組織社會的各階級所共同信仰的。

  各階級有各自的特別利益,特別思想,特別觀察,引他向著那種階級鬥爭裡去;階級鬥爭實是充滿於人類的歷史,而且在現代的「階級相反」裡更達到最高點了。所以這個不但為時代所限定,而且為社會的階級所限定;社會的階級限定個人的感覺、思想及行為。

  沒有當時的社會不能有當時的思想。這是我看來很明瞭清切的。新社會對於這一點也很有關係,人人有享受教育的資本,為社會的特質。所以,社會不能因他能有特別出產而受賞。

  可以由物質勞動及精神勞動的價格來說。於高等及下等勞動之間不能有絲毫分別,像現在時代所有的,譬如機械師,他卻自以為是高等些的,自以為是按日的雇傭者,只要做街市上的工作,等等。社會只知道要處辦於社會有利益的工作,所以一切工作對於社會是同價值的。假使有那種無興味討厭的工作,既不能用化學及機械學的方法來處理,又不能變他為有興味的,那麼,且請注意技術上化學上的進步,就也無所用其疑慮;況且,假使不能自由召集而得有必需的勞動力,也可以輪班工作,人人做這種勞動的一部分。那時也沒有人對於這有利益的勞動,生出什麼虛假的羞愧及無意識的蔑視。這種蔑視,只有我們怠惰的國家裡才有,只知道什麼事都不做,似乎很羡慕小馬駒似的;況且工人輕視他的勞動愈甚,也就愈苦,愈疲乏,愈無興味,他對於社會愈覺必須。現在時代勞動代價愈少,也就愈無興味。有多數的工作力,因教化程度的低淺,生產過程的時常變更因此組成不工作的後備兵工;這些,工人因為要維持自己的生命就只得去做那最下等的工作,取那麼樣低的價錢,差不多即使用機器來做這些工作也都要「沒有利益」了。譬如,打碎石子是一種代價最賤的、最無興味的工作。在美國用機器打碎石子沒有什麼困難,然而在我們呢,卻有如此之多的賤值工人,簡直機器都可以不用「買」了(17)。清道、洗陰溝、和泥土、水底建築等工作,在現代文明程度之下,已經可以用機器及技術方法去代替,使現在的工人對於這些工作所引為無興味的地方通通消滅。由實際上說來,洗陰溝的工人,為人類除滌有害衛生的傳染毒,確是社會的有益分子;而教授為統治階級利益起見而偽造的歷史,或教授竭力以超越自然不可思議的學說蒙蔽人家的神學,那些教師——卻是有害于個人心靈者,並且實在很深。

  我們的學界因他的特殊職位,於自己事業上,受統治階級的保護學問的權利,於是必定要承認統治階級是合理的必要的,並且維持這種荒謬的信仰。這樣的職位,大概都是顛倒科學,毒害腦筋,做文化仇敵的工作,專為資產階級及他的保護者的利益而勞動(18)。將來的社會裡,不能有這樣的情形,為人類所做的,只有自由的工作。

  從別一方面說,真正的科學往往必須有很無興味的討厭的工作。譬如醫生檢驗屍體、解剖、施手術于滿貯膿血的身體上;化學家研究排泄物等等。這些工作往往比最不適宜的,如雇工、煤夫所做的,還要不適宜,誰也不能不承認這個。所不同的,就是這一種工作要有專門學問,那種工作,不用大研究,人人可以做得。這就是這些工作不同之處。然而在那種人人都能受到高深教育的社會裡,有教育無教育的分別消滅了,勞動的須研究不須研究(熟練勞動不熟練勞動)的相反之點消滅了;技術的發達不知止境,而手工工作可以實行機器使用或技術的進程。只須看我們技術的藝術如何發展,譬如刻銅術、雕木術等。最無興味的工作卻往往是最有益的,況且我們對於勞動的觀念,所謂有興味無興味的觀念,很與許多資產階級社會的觀念相似,極其浮泛而只是表面上的。

  二

  一切生產方法及交通方法之制度的改造

  一切生產可以即刻以最高標準為基礎;新社會決不生產貨物(如上所述),而只是生產社會所需要的東西。因此所謂商業也就廢除,即使與其他還保存著資產階級的民族交際,也不容有那舊式的商業,舊式的商業只能存在於有「貨物的生產」之社會裡,是有意義的。男女兩性的大軍隊即以此而下動員令,去做生產的事業。這人數極多的軍隊,去做生產事業是很自由的,他於是生產那所需要的東西,更能多量的享用那生產品了,或者使社會必需的工作時間減少。在現在時代,這些人衣食或太多或太少,像寄生蟲似的享受別人的勞動,而且,什麼都不容否認,簡直要費許多力,勞許多心,不用說,自然不能恢復那被剝奪的生存了。在新社會裡,小鋪商、客棧商、經紀人、中間人都是多餘的。像現在時代,每一區域裡,各種大商店小商鋪,要有幾打、幾百幾千;到那時,在這同等大的區域裡,可以設立些大集中的商棧,優美的市場,高貴的展覽會陳列所,去代替他們,比較上只要有少數的管理人就夠了。現代的商業置配法,可以變成純粹中央集權的事務,只要做些很簡單的職務;這些職務又可以同著一切社會機關的中央集權制而更簡單。還有相類的變更,就是關於交通及運輸的機關。

  一切電報、電話、鐵路、河海航路、城市電車,及一切社會用的交通機關和工具,都歸社會所有。有許多這些機關,如郵政、電報、電話,及一大部分的鐵路,在德國的,已經歸為國有,再把他們變成社會共有,不過是形式上的事。這一層並且沒有侵害到私有利益。假使國家抱著這個方針做去,必定要好些。然而這些國家管理的企業決不能是社會主義的,要是這樣想就錯了。這些國家所利用的企業,簡直是資本主義化,和在私人企業家手裡是一樣的。這是對於他們的職員及工人,絕不能顧全利益的。國家的待遇他們,簡直是和私人企業家一樣的;譬如,假使像帝國的海上管理及鐵路管理上,對於技術家,訂定章程不錄用那四十歲以上的工人,那麼,這個辦法,簡直是顯出壟斷者的階級性質,足以引起工人來反對他。更有相類的方法,就是國家做了發給工作者,求脫離國家,比求脫離私人企業家,其方法難得百倍。由企業家及國家的關係看來,其始只不過有小企業家的情形,或者工人所找的工作,還有別人來給他。至於國家呢,簡直是個專賣的發給工作者,可以同時使幾千人變成乞丐。所以國家所做的事業,不是社會主義的而是資本主義的;社會黨也有好些根據,來反對這件事,以現代國家的企業看做社會主義的企業,而以為是社會主義實行的傾向。

  幾百萬私人企業家、商人,各業中間人,一旦以中央集權的大機關來代替他們,那一切運輸就完全改變了狀況。幾百萬小運送業,每天往來送給如此之多的私有財產者,要費去許多勞力、時間、有用的材料,現在就可以變成大運輸業,送往大庫及中央的事務員。所以,這一層是勞力的很節省處。譬如,一家企業的生貨運輸用一千工人,比幾百家分開的小企業要簡單得多;如有生產及分配的中央機關,為全區域及各部分預定分配,那就節省了很多有用的費用。這不但全社會得利益,而社會中各個分子也都得著的;在新組織之下,公共的利益與個人的利益相和一了。我們的技術、方法、活動、旅行,以至於我們的住所,完全改變了,都可以有十分適合的形式。擾亂神經的聲浪,我們大都市的狹隘、繁雜,幾十輛車輛的雜亂,都消滅至於極度。建築道路,清潔道路,建築住所,一切生活狀況,人類的交際,都竭力變更。現在所不能求到的合于衛生的生活,或者須有極大的費用,非貴族的街區裡不能有的合于衛生的生活,也可以絕無困難的得著了。

  交通的方法到這一步田地,已經是極完備的了;或者,航空事業到那時已做了極便利的交通方法。這條交通的路是動脈,——輸送生產物交易的路,是血脈,——通過全社會的,個人的,精神交通的路;所以他們都是極便利的,使全社會的幸福及教育都到同一的水平線上。那交通的道路擴充分佈到各遠省地方,是必要的,並且是為公共利益的。此處,在新社會裡所發生的事業,遠超過于現代社會裡所能做的。而且,現代屈身於大都市、大工場裡的群眾,能各按他自己地方去分治,是完備到極點的交通制度,所以,他可以有堅決的意義,對於精神上物質上的文明,都能使他健全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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