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國和剝削的戰爭|瞿秋白

賣國和剝削的戰爭

　　（一九二八年四月二十日）

　　最近，國民黨又北伐了。[1]其實從去年四月北伐到今年四月，北伐軍仍舊是在徐州。為什麼？因為國民黨以前在共產黨領導之下，曾經經過「革命的發狂」，共產黨「害了」他們，使他們得罪了帝國主義，得罪了地主、資本家。工農民眾都起來力爭自己的自由和權利，於是豪紳資產階級急急乎抓住國民黨，使他趕緊「清黨」，趕緊鞏固「後防」。中國革命發動了南方大多數工農民眾的力量，民眾的革命要取得自己的勝利，豪紳資產階級和帝國主義的剝削制度，都十分危險了；所以他們要命令國民黨先解決了工農民眾的「騷動」，再去北伐。這一年來，是國民黨反革命事業的逐步完成，是辛辛苦苦做了不少「麻煩」的工作，證明自己確是站在豪紳資產階級方面，確有賣國的能力和決心。這些「工作」當然不是很順利的，從蔣介石、白崇禧到汪精衛、唐生智的繼續不斷的反叛，一直到今年國民黨第四次中央全會的戴季陶的宣言，把革命零躉拍賣個乾乾淨淨；其中是經過許多複雜矛盾的自相衝突和混戰！

　　如今，仿佛完成反革命的事業，做完了，仿佛國民黨內各系的軍閥衝突，暫時可以妥協了；所以最近又北伐起來了。

　　國民黨內部的混戰，你打我，我打你，究竟是打些什麼？為著什麼而打呢？固然，他們都是為著地盤爭權奪利而打，但是，他們也是互爭誰是最能反共——最能維持豪紳資產階級的剝削，最能得某某帝國主義的歡心。

　　國民黨現在的北伐，也不過是替張作霖爭奪賣國權罷了。這一絲一毫也聞不出「革命」的臭味，這與他們內部混戰與蔣系和桂系打仗是一個樣。

　　對於工農民眾，主要的是要認識：現在中國是在新舊軍閥互爭賣國、剝削的混戰之中，中國的唯一出路，只有工農兵士民眾自己組織力量準備暴動，推翻這些南北軍閥，建立蘇維埃的中國。

　　蔣介石已經像煞有介事的在那裡「北伐」，那麼，是否國民黨內各派軍閥真正「統一在黨權之下」，真正是一致實行革命戰爭呢？當然不是的。固然，蔣桂兩系的衝突，還沒有爆發而成旗幟鮮明的戰爭；固然，蔣介石的錢大鈞「和平的」取得了上海市，李濟深的兩廣政治分會「和平的」保障了桂系的大多數，李濟深就了參謀總長的職務，李宗仁、程潛正在兩湖開「善後」會議。但是，這些都只是證明國民黨內各派的衝突正在醞釀，正在紛爭割取各自的地盤。北伐進展下去，北方閻錫山、馮玉祥及蔣系軍隊中間又不知要醞釀多少戰爭的機會。因為地盤少軍閥多了，宋淵源[2]甚至在國民黨中央黨部公開的演說：「重新分劃省區，使範圍縮小，足夠分配於各人勢力之下，以免彼此衝突，除去封建思想、地盤主義」。這明明是說：國民黨現在的軍閥比北方軍閥更加紛爭，更加「進步」到封建思想了！這明明是說：國民黨內這些軍閥的衝突是日益厲害，非重新瓜分不可了！蔣介石自己也說：「各自增制槍械，擴充兵額，把持稅收，扶植私權，使國家收入日益不支，民眾負擔日益加重，甚且訾議黨務，干涉政治，違反中央命令，不受政府指揮……使革命勢力日形渙散，民眾信仰日趨薄弱……國內軍閥無法剷除，國際侵略難以防制……我黨主義無由實現，國家破產，亡無日已！」這正是國民黨的現狀呵！

　　從前北伐說是革命，他帶著「解放」的使命從廣東出發，標榜著廢除不平等條約，打倒帝國主義，廢除苛捐雜稅，打倒貪官污吏，扶助工農，減租二五等的旗幟前進。

　　現在呢？

　　現在這次北伐以前，國民黨做幾件大功業：

　　（一）上海、廣州、武漢以至各省各縣的大屠殺工農，厲行白色恐怖。

　　（二）上海、廣州、武漢等處都明令取消「共產時代」的勞資條件，定出許多法律條例禁止罷工、強迫仲裁——三番五次的重申禁令。

　　（三）兩湖、廣東更是三番五次的聲明取消二五減租，江浙則有「糧從租出，租由佃交，為千古不易之定理」的煌煌佈告。

　　（四）親英親日親美的「國民政府外交」解決寧案，取消打倒帝國主義的標語；禁止「過激」的廈門反日民眾，解散其糾察隊，命令其靜候中央解決；廣東更在與香港總督交歡，密商借款。

　　（五）至於國民黨對一般商民的剝削，則「上年國民革命軍抵蘇境，亦以取消苛捐雜稅為前提……不意一年以來，非特舊有者撤銷無望，且新設者紛至遝來，一物之微，課以特稅，鄉僻小鎮，分所稽征，商業痛苦，莫此為甚。」（蘇商聯會的呈文）這種現象是青天白日旗幟之下極普遍的。巨商大賈，固然還可以包稅包捐勸銷二五庫券[3]、北伐捐等等，得些回扣，而一般貧苦的人民真是走投無路，——例如最近上海浦東划船，便因為反抗征捐而罷業了。

　　國民黨如今的北伐，就是標榜這些功業的頭銜：保證豪紳資產階級的剝削，保障帝國主義的對華特權。國民黨現在能夠對帝國主義和「民眾」說什麼呢？他是在說：我們要打張作霖，你趕快歡迎罷，因為我們比張作霖更會賣國，更會壓迫屠殺工農，更會抽收苛捐雜稅發行庫券、紙幣，更會禁止「過激的」反帝國主義的民眾運動……無論是將來或現在，蔣介石和桂系，馮玉祥和閻錫山，某人和某人要是打起仗來，他們雙方一定也是如此！

　　國民黨不要太高興了！中國工人階級和農民的鬥爭力量，正在生長起來。你們可以僥倖奪著海陸豐縣城，但是全廣東的農民群眾更在暴動起來，湖南南部有二十幾縣的農民暴動，全國一般貧民都已經起來反抗。空前的白色恐怖之下，上海等處的工人仍舊奮勇的鬥爭。一般兵士群眾都更加覺悟起來。你們互爭賣國和剝削的戰爭，從孫中山老友的張作霖直到忠實同志的豪紳民團之間的大大小小的混戰，將要由工農兵士貧民的群眾暴動來結束啊！

　　原載1928年5月30日《布爾塞維克》第20期

　　署名：秋白

　　注釋

　　[1]國民黨二屆四中全會後，國民黨軍隊經過改編，將蔣、馮、閻、桂四派的軍隊分別改編為第一、第二、第三、第四集團軍。1928年4月聯合發起反奉戰爭。

　　[2]宋淵源，福建永春人。早年加入同盟會。1912年5月當選福建省議會議長。同年任國民黨福建省支部支部長。1926年組織國民軍參謀團，被推為主任。1927年2月任國民政府委員。

　　[3]二五庫券，是南京國民黨政府成立後最早發行的短期債券，因以江海關、津海關徵收的百分之二點五關稅附加稅為擔保，故名。該券共發行三次：第一次是1927年5月，定額三千萬元；第二次是1927年10 月1日，續發四千萬元；第三次是1928年7月，定額九百萬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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