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瞿秋白 > 瞿秋白散文集 | 上頁 下頁 |
「非政治化的」高爾基 |
|
——讀《革命文豪高爾基》二 鄒韜奮先生編譯的《革命文豪高爾基》裡敘述了高爾基和列寧的爭論,尤其是關於一九一七年高爾基的《新生活》報的事實,敘述得很詳細。並且說「這個報停辦之後,高爾基留在俄國的其餘時間,都完全用於非政治性質的工作」。 關於《新生活》報的問題,值得說一說。因為鄒先生——也許是美國教授康恩先生——沒有清楚的敘述高爾基的改變政治態度和坦白的承認自己的錯誤,所以「非政治性質」這句話很可以引起誤會。其實,「十月」之後的高爾基,是很快就堅決的擔負了偉大的「政治工作」的——難道他的編輯許多種文化雜誌、叢書等等,不是政治工作嗎?尤其是一九一八年之後,他的參加「Com. International」雜誌的編輯,他的團結和組織許多革命同路人的工作……都是有重大的政治意義的。 新的社會的產生,克服著難產之中的一切痛苦,不會不戰勝高爾基的懷疑。高爾基在革命初期的《新生活》報上,的確,曾經表示些對於革命的失望。然而到了一九一八年五月間,他在《新生活》的論文裡的情緒,已經表現著相當的轉變。那年五月十七日,他寫道:「齷齪和垃圾,在太陽好的日子,總要格外顯露些;時常會有這樣的事情:我們太緊張的注意那些敵對我們對於『更好的』渴望的事實,我們就反而不再看見太陽的光線,仿佛不感覺到它的活躍的力量……現在,俄國民眾整個兒的參加了自己的歷史——這是有極大意義的事變,應當從這裡出發,來估計一切好的和壞的,一切使得我們痛苦和愉快的。」《新生活》報到一九一八年七月十六日才停辦的;而六月間,高爾基就已經停止了自己在這報上發表文章,感覺到《新生活》報以前的態度,事實上違背了他的目的:贊助勞動民眾的真正的文化革命。 這在後來,高爾基屢次坦白的承認過的。例如白俄僑民的文學家A.列文松在巴黎「Temps」(《時報》)上攻擊高爾基的時候,有一個左傾的雜誌「Europe」(《歐洲》)給高爾基一封信,誠懇的請求他答覆。高爾基的回答是:「列文松的文章對於我一點兒也沒有什麼侮辱……我想,用不著說什麼魔鬼,因為人們想出了,並且擁護著比地獄還壞不少的東西——這就是現代國家的可恥的結構。我同布爾什維克一塊兒走,他們是否認自由的?是的,我同他們一塊兒走,因為我擁護一切忠實的勞動的人的自由,而反對寄生蟲和空談家的自由。在一九一七年,我同布爾什維克爭論過,敵對過,當時我覺得,他們沒有能力領導農民,而農民被戰爭所無政府主義化的了,而且布爾什維克同農民的衝突,會使工人党滅亡。後來,我相信了,這是我的錯誤,而現在我完全深信,不管歐洲各國政府的敵視,以及因為這種敵視而發生經濟上的困難,俄國的民眾已經走進自己的復興時代。」 高爾基的創作生活一直同廣大的群眾鬥爭聯繫著的。如果看一看俄國革命運動的歷史,一九〇五年,反動期間,歐戰,「十月」,經濟恢復和五年計劃……那末[麼],我們可以看見高爾基的天才總在反應著當時的事變,回答歷史所提出來的新的問題。他自己在鬥爭,在群眾裡學習著,他給群眾極寶貴的「精神糧食」——偉大的藝術作品。他在鬥爭和工作的過程裡改正自己的錯誤,磨礪自己的武器。 他說:「當然,在極卑劣的許多次害蟲政策的事實之後,這固然是一部分專家的反動手段,可是,我必須重新審定——而且已經重新審定了我對於科學家、技術專家的態度。」他的重新審定的態度,正是他的新的創作的淵源。一九二五年初他對人說過:「……我在寫著一部大作品。寫的是『空想出來的』人。我們這裡『空想出來的』人實在多。有人把他們『空想出來』,而他們也在自己把『自己空想出來』……」這就是《四十年——克裡慕[摩]·薩慕[摩]京的生活》。這部大小說是說的一九〇五年之後俄國智[知]識分子的離開革命。這是「中等智[知]識分子」的寫真。這種分子是占了革命者職位的市儈,是抄襲和盲從別人的思想的奴才,而自己按照著書本空想出自己的典型——一些無才的聰明人。結果,他們用自己的雪白的手擁護那「比地獄還壞不少的東西。」 高爾基的創作生活的變遷,譬如上面所舉的一個例子,可惜在鄒先生編的《革命文豪高爾基》中太少了。然而不管這些——不管政治上的某些模糊的見解,不管關於文藝生活的缺少——這本書對於讀者還是一件寶貴的贈品。尤其在中國現在——介紹和學習世界文學的參考書如此之少的時候。讀者真正要學習的時候,他自然會深刻的思索,勤懇的找尋材料,用批判的態度去讀一切書。那麼,像鄒編《高爾基》對於他一定有很大的益處。我在讀完之後,指出這本書的幾個缺點,目的只在收集一些材料在這裡,幫助別的讀者的判斷。而且表示希望關於高爾基,尤其是高爾基自己的作品,有更好的,同鄒編的這本同樣認真的譯本出現。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