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到哪裡去？（一）中國革命的經濟基礎

（一）中國革命的經濟基礎

　　第一章序論

　　（一）中國革命的經濟基礎

　　中國自辛亥以來，軍閥戰爭沒有一年停止，然而革命運動也是不斷地發生。固然中國革命運動在這將近二十年之間，經過了許多階段，變更了許多形式，但是中國有一個革命運動卻是事實。在現在國民黨「統一」中國，宣佈「訓政開始」的時候，我們需要詳細研究中國革命究竟完結了沒有。我們現在不僅要對於這個問題作個簡單地回答，並且應當根據現在客觀上所已經形成了的條件，來作個比較詳細的分析。究竟中國底階級關係可以變化到什麼樣的程度，國民黨統治的最高限度可以造成什麼樣的中國，無產階級底中心任務應該是爭取什麼樣的道路。這些問題，必要給一個系統地回答，然後對於中國革命之現在及將來的問題，才有個正確地瞭解。這篇文章底任務，便是企圖達到這個目的。

　　想知道中國革命將來的前途，自然首先應當知道中國革命的經濟基礎。我在這裡的任務，不是要詳細引用數目字以說明中國一般的經濟狀況，而在於概括地指出中國經濟發展的方向，在中國經濟發展上為什麼引起了革命運動，僅只說中國革命的經濟基礎。

　　自帝國主義侵入中國以後，中國經濟便起了很大地變化。新式工業資本底勢力，衝破了閉關社會之一切政治經濟的阻礙，漸漸傳佈了他底種子。中國經濟在孕育了這種新式工業以後，的確有了一個很大地推進。帝國主義為便利自己的剝奪計，始而建築鐵路及發達其他底交通工業以運輸商品，以後又移殖資本開辦工廠以更便利的來剝奪中國廉價的勞動力。現在幾乎將外國的財政資本壟斷經濟的形式都搬到中國來了。在帝國主義勢力侵到中國以後，自然在中國要造成工業資本主義底關係。特別當世界資本主義危機（第一次帝國主義大戰）的時候，中國底民族資本主義得了一個很長足的發展。在這個長足發展之後，帝國主義在中國經濟上的作用卻起了一個非常大的變化，帝國主義以前是推進中國經濟前進的，而現在則變成阻礙中國前進的了。為什麼起了這樣一個變化呢？因為當帝國主義初侵入中國的時候，帝國主義帶著西歐先進國底技術，使中國經濟中發生了「產業革命」式的進步。這時候帝國主義經濟（開始的鐵路工廠等）在中國經濟中的確起了進步的作用，事實上是提高了中國底生產力。但是帝國主義不只是伸手於經濟生活中，他為適合於這種經濟侵略起見，還造成了另外的生產關係，政治制度。他成了中國重要經濟的所有者，因此他需要許多政治上的特權，因此帝國主義事實上成了中國的統治階級。大戰以後，中國發展了自己底民族資本主義，這種民族資本主義之繼續發展，首先便與帝國主義底統治發生衝突。民族資本主義要求關稅自主，要求根本推翻帝國主義之一切經濟的與政治的特權。民族資本主義要求由帝國主義的壓迫之下解放出來，這便是中國革命之第一個經濟基礎。

　　但是帝國主義在中國的基礎不僅在他自己底經濟或武力上，並且他已經與中國的封建勢力發生了聯繫。社會上時常有這樣的矛盾，就是帝國主義經濟的侵入本是造成資本主義經濟關係而破壞封建關係的，但是另一方面，他又維持封建關係以阻礙資本主義的發展。這個矛盾怎樣解釋呢？就是帝國主義為維持他政治上的統治起見，不得不利用封建軍閥，造成割據局面，以劃定自己的勢力範圍。他為剝奪廣大的農村經濟起見，則又不得不經過一切買辦地主豪紳的封建勢力以做他剝奪底中介。地主豪紳卻自己也圖在帝國主義幫助之下，可以蛻化為資產階級，因此也願意做帝國主義底中介。很明白的，這些地主豪紳所代表封建關係自然阻礙資本主義發展的。這些封建關係對於帝國主義並沒有多大的妨害，但是非常阻礙民族資本主義底發展。因為封建勢力割據中國之後，帝國主義的經濟並不受惡的影響，或受得少。即就各省底稅收說，軍閥總是不向帝國主義者徵收的。封建勢力在農村中做了帝國主義間接的媒介，使著民族資本主義得不著廣大的發展。一個小鄉底農民，他若買布，則大半是洋布。外國帝國主義底商品，充滿了全國底大小都市，甚至於鄉村小邑中。地主由農民那裡所榨取的血汗，很少拿來投入於民族資本主義底工業中，因為民族資本主義底工業，難以與帝國主義競爭。這都表示封建勢力與民族資本主義底衝突——雖然在相當的意義上說，這仍是變相的帝國主義與民族資本主義的衝突。這是中國經濟生活中之第二個大矛盾，也是中國革命之第二個經濟基礎（在這裡有一點應使讀者注意，就是我這裡所說的「民族資本主義」，不應當完全看成民族資產階級。因為在過去爭取這種民族資本主義自由發展之條件的，不只是民族資產階級。在現在爭取這種條件的，簡直沒有民族資產階級）。

　　全國廣大的農民，一方面受帝國主義之經濟的進攻，大批的破產失業，發生流氓化貧民化的過程。另一方面還沒有破產的小農，受著封建地主之殘酷的剝奪。土地集中於地主階級底手中。中國大地主固然少，但中小地主因為他「小」的原故，反更殘酷更有力地剝奪農民。農民對地主底租稅，全國各處沒有少於百分之五十的，有的地方居然到了百分之七十。軍閥逼種鴉片，強收捐稅，戰爭兵匪，這都是封建勢力向農民進攻之具體地表現。在農民前面擺著兩個重大的問題：一是要推翻現代底土地關係，沒收所有地主階級底土地；一是要推翻封建勢力底政權，才能得到農村經濟自由發展的條件。這是農民經濟與封建勢力底衝突，這是鄉村資本主義與封建關係底衝突，這是中國革命之第三個經濟基礎。

　　總之，現在中國經濟底繼續發展，他與帝國主義及封建勢力發生了一個不可調和地衝突。就在這個衝突上建築了革命發生的經濟基礎。革命底任務是消滅這個經濟發展的衝突。要推倒帝國主義底統治，肅清封建勢力，徹底解決土地問題。客觀上他是爭得資本主義自由發展的條件，因此他是資產階級性底民權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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