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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黨的任務


  這裡我們應當講到目前我們的任務:

  (一)我們要準備總暴動方針,但這並不是說「明天」我們就要暴動了。這一個意見在廣州暴動失敗之後,我們就已經這樣指明了。至於如布哈林同志所說,提出這樣一個問題「是不是,你們要決定,今年秋天的時候,要舉行總暴動。」這是很明顯的,這一次會不能來通過這樣的一個決定。

  大家都同意於這樣的一個意見:現在在大城市之中,雖然群眾的運動又有重興的現象,但這僅僅是剛才開始,沒有把握說它能「即刻」成為「高潮」的前途。這正是因為中國的不平衡的特點。這一個特點,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而中國經濟狀態的表現,中國經濟的狀態,只以金融的情形來看就很明顯,沒有一張紙幣能走遍全國,各自有各自的地域。不僅如此,就是現洋也是不劃一的。上海的「中山」幣曾經受到這種待遇——比「袁世凱」更賤些。因為在匯兌上的關係,外路客商在錢莊銀行調款子的時候,他們不信任「中山」銀幣。再如果我們拿一塊大洋從上海帶到滿洲或北京換成銅元,又從北京帶到武漢兌換銀幣,再從武漢到別的地方輪流轉輾的兌換,換到後來在我們手裡的就剩得不多了,或者沒有什麼了。這一塊錢就一無價值的消失了。這種經濟發展程度的現象很可以給中國「不平衡」的狀態以確當的解釋。資本主義是能在不平衡的情形之中發展的,因此也沒有誰說過世界革命到了一個什麼時候就可以同時起來。中國的經濟不平衡的情形,好如整個的歐洲,譬如從比利時到巴黎,比之於由從北方到上海或到四川要容易得多。這種條件各不相同的狀況,不能如此規定:「今年秋收時全國都要舉行總暴動」。這種話中國同志是沒有這種意見,是不是有哪一個俄國同志說的尚不知道。

  第二我們要說到我們的中心工作問題。在說這一個問題之前,要先說明一件事情:我們既不能說秋收時一定要暴動,也不能說秋收時一定不要暴動。可以肯定的說的是不可規定秋收時全國都要總暴動,但在不平衡的狀態之下,或許某幾縣亦許要暴動的。我們過去已經上了當,如關於在策略上說了暫時不提出沒收一切地主土地,於是就不去幫助農民的分配土地的要求,並且還去阻止了這種鬥爭,因為國際並沒有規定沒收小地主的問題。可是到國際代表到武漢的時候,又說這是不對的。所以秋收暴動的主張,不可以的仍依前例的解釋起來,那就會變成了如果湖南某縣農民今年秋收時要暴動(遊擊抗租),那麼,那地的同志亦許會對農民說:「不許暴動,因為這是國際的命令,我親耳聽見布哈林說的。」這也可以拿來解釋總暴動方針這個問題,就是不是說決定總暴動方針這個問題即是直接暴動,同樣也不是說既不是直接暴動,就一動也不動。總之,我們在新的高潮之前,必須以準備暴動為總方針。

  中心工作,是爭取群眾。「八七」會議之前我們是背向著群眾的,「八七」會議之後才轉到群眾一方面來。現在我們應該要更進一步,要深入到群眾之中去。

  在工人群眾之中,我們要用新的方式去團聚組織群眾。在以前,武漢剛反動之後,上海四月事件之後,我們是用上總[42]及湖北總工會的名義,作為直接的反抗運動,在那時候是對的。在那時候,工人在那時候知道上海總工會是我們——共產黨,知道湖北總工會,知道向忠發[43]——共產黨員。他們要我們的答覆;我們答覆他們「要反抗」,在上海應在總工會旗幟之下。現在,這個時期過去了。現在,因為過去工作的關係,再拿這樣的名義為號召,就等於用共產黨的名義,因此黨與群眾組織沒有區分。因為,在這種形勢之下,固然我們不是要取消上總或其他的名義與組織,但在另一方面,工作方法上,再不能用什麼特派員、組織員等,而要組織新的各個工廠支部,在這些新的基礎之上,從下面建設起新的真正的是群眾的組織——上海總工會,湖北總工會……等等。要想法子於很小的微細的事情上,為了打人,為要開水吃,為扣了一毛錢的工資,為了……工人群眾最切身的問題,去引起群眾到爭鬥裡面來——反對資產階級的統治,反對國民黨的政權。從最日常的爭鬥之中領導他們到政治的經濟的大的鬥爭之中來,要求自由與組織的公開,以此種種團聚工人群眾的力量。這是最重要的工作,只有這樣來能爭取獲得廣大的群眾,這是走向總暴動,準備總暴動的最主要的工作。

  對於農民群眾,中央對北方局的文件中,曾經指明過。不可以抗租與抗稅相對立,如北方紅槍會與天門會之中有一部分是主張租是抗不得而只抗稅,更右的主張是抗苛捐雜稅而不抗正稅。我們對這些運動是應當贊助的,決不應當說這不是土地革命我們便不來。而應當去領導他們到土地革命方面來,應當使這些群眾明確的知道我們的口號。主要的,我們在目前革命的性質上講,是領導農民反抗地主階級。可是我們同時要組織雇農、貧農,不可以預先恐懼及怕得罪了富農,不然將要如像武漢時代,以及以前與國民黨合作時代的同樣的錯誤——阻止群眾——政策。可是我們也不是向另一極端。我們要指出農民的平分一切是非社會主義的,而是小資產階級的空想,更明確些說是理想的資本主義的。我們要贊助遊民、失業的農民的無情的、徹底的、暴烈的破壞封建的鬥爭,但是我們不可以變成了它。我們要仍舊是我們。如其在政治上允許講這樣一個名詞——「平產黨」,那麼我們可以說「共產黨」可以與「平產党」聯合,可是不是要我們成了他們的尾巴,而是要我們成為他們的領導。我們不搖動我們對目前革命最主要的目標——地主階級,封建制度——的視線。至於土地問題,在上面我們已經很明顯的講出來了。我們的黨綱是土地國有,沒收一切「地主」的土地,不是沒收自耕農的土地。這一個意見,中央曾與毛澤東同志爭論過。毛澤東同志曾經說道中國已經是「十月革命」了,必定要沒收一切所有的土地。因此他在湖南反對「八七」會議的決定。最近中央關於土地問題的通告上又說到這一點(土地黨綱草案中,也說到了這一點,不過對這草案,我沒有功夫詳細寫我所早已有的意見,這次大會上要決定)。我不同意而將它修改了。在我們的黨裡面,對於土地問題的見解,一切的傾向都有——左傾的或是右傾的,可是沒有一個真正的列寧主義的、布爾什維克的路線。在農民運動發展的地方,已有了幾個蘇維埃區域,是不是可以說已是革命的高漲呢?是不是就能說它是無產階級專政呢?不是的也不能的,也還不是全國政權的建設。並且我們應該指出來,它們不能單獨的保存,它們必須要向外發展。在不可能的狀態的時候,有被敵人消滅的危險的時候,則應該避開,採取遊擊戰爭的方式,保持自己的實力。而另一方面,四面發動,引起周圍的其他地方的農民群眾。我們現在對於農民,要領導他們在各種環境之下,採取一切的鬥爭的方式。凡是農民所需要的即要立即「領導」他們鬥爭,從抗租抗稅乃至於遊擊戰爭,甚至更進一步的「割據」——這「割據」不是死板的,而是要擴大這一個形勢。城市的工人階級要在這些爭鬥中,用自己的領導力量,運用這些機會來建設紅軍,助我們來完成革命——領導農民完成土地革命。這些紅軍應該使她發展,或者在不得已的時候就向別處移動。這許多,在地方工作中採用了中央的政策或許仍然是會失敗的。況且海陸豐是沒有照中央指示,於是來批評中央這一點沒有具體寫或是那一點沒有具體寫。是的!我們也可以批評國際說對中國的指導如何如何不切實!又是其他什麼指導人的原因等等而發生機會主義,但是這並不能去掉自己的責任。既然是一個共產黨員,就應該有他自己的認識。我們在農民運動中,最低限度都要使各省都有廣大的宣傳。這當然不能說,我們要每縣、每鄉都派人去領導,然後能說是我們的領導,而且這所派的人一定要姓共名產的去指導,才能說是我們的領導。這當然不是的。而是我們的政治宣傳,能夠引起農民,作為他們的思想。總之,我們在土地革命之中,告訴農民土地革命如何才能達社會主義。我們要去參加一切甚至和平的農民的鬥爭,去領導他們,但是要在運動中去批評指導他們,不要跟了農民的尾巴跑。不然,這就不是無產階級的領導,而是農民的意識了。

  反帝國主義——在新式的方式之下,又重新的抬起頭來。小資產階級已經有些起來,他們正在脫離國民黨的領導。在這次濟南事件之中,反日運動委員會裡很可以看得出來。國民黨是禁止這種運動的,他們下訓令說要依據「國府」五月八日的通令,停止反日運動。在這樣的反日運動之中,我們應當參加而去領導他們。中央已有通告,現在當然不是如五卅的情形了,沒有那樣廣大的群眾的聯合戰線。然而,工人階級的領導應當有更大的作用。再則,如果那時是反帝國主義作為導線以引起高潮,現在則具體的可以從反對軍閥而直接引起,這是勞工的主力之大。中國尚沒有過直接的真正主張反軍閥的運動,除了「二七」[44]。但那是工人運動的開始,偏於經濟的要求,而沒有領導農民。一直到上海的三次暴動尚是如此,與國民黨軍隊共同反對北洋軍閥而已。現在則將與過去的反軍閥的形式不同了。以前的反軍閥只是用愛國的口號,因為軍閥是帝國主義的走狗而反對他。現在將不一定是以愛國的口號來引起反軍閥,而直接對軍閥本身的制度了。布哈林同志在昨天的報告中曾說到將來如何發起高潮的問題。我想也是一種方式,而且是新的方式。工人,農民,以及小資產階級反帝國主義鬥爭,我們應該去領導,並且我們要去直接的反對軍閥,就農民的抗捐,抗稅,軍隊為了欠餉而嘩變,小商人的抗捐等等。許多的矛盾在革命之中暴露出來,戰爭,罷工,封鎖,使經濟恐慌或者是混戰。小商人,兵士,農民,反對軍閥,一直到要與他們爭政權,這是高潮的火藥線,這是以前所沒有的。

  在黨的組織上——要使黨在思想上,策略上,有很明顯的、很確定的、布爾什維克的、切於事實的對革命的估量。對於各種任務的決定,工農的日常鬥爭、土地革命、反帝國主義、反軍閥等等,要知道我們到了一個新時代,新階段,此其一。要知道客觀上,革命是在往上升(如果你們不願意說高漲),革命高潮快要到來,此其二。要知道革命力量還很大,高潮還沒有,不能過早的大發動,應當準備,認真的準備,認真的征取廣大的群眾,以備快到來的新的高潮不使我們陷於無準備的狀態之中,此其三。再者,要知道現在已經有許多地方,農民的革命區域已經建立,工人階級對這現象,——高潮的預兆,全國蘇維埃的雛形——應當採取積極發展,以至一省至幾省之勝利之政策,此其四。這四點是我們的總方針。總之,新的階段與客觀革命上升的形勢,使我們要急速征取群眾,以一切準備總暴動。一切的工作組織方式,不能和前相同。

  就是婦女問題,現在也不能如以前一樣,只是弄些婦女協會,打打通電。現在女工和童工成為很大的問題。在殖民地用刮削女工和童工來代替男工,是最利害的手段。婦女問題現在不是講笑話,而是如何去組織這些女工,如何去領導她們到革命的道路上來,得到她們的解放。要能夠真正的做工作。

  在大會之前還有許多種機會主義、盲動主義、絕對的民主主義……等等各個的錯誤,這是要用多數——布爾什維克的方針來解決它們。最主要的問題,就在於使組織方面的問題,不要使它偏激的向於一個任何方面。

  組織上的技術工作,秘密工作,也成為我們的嚴重的問題。要使我們的工作「美國主義化」,很精密,不要如過去一樣忙得起居不安,但是工作上仍不能按時候,沒有秩序。

  我們今後的工作:

  (一)在政治的路線上,要有真正布爾什維克的路線。

  (二)在組織上要有「美國主義化」的秩序,迅速整齊的精神。

  (三)從小小的技術工作起一直到整個的政策問題,都要好好的做。

  最後我有一個聲明,就是我的報告,不能占更多時間,馬日事變,武漢時期,未重複說及,因我的書面報告已有。對這些問題,本應個個討論,為節省時間起見,只好寫封書面報告,在特種委員中討論。對過去事件,不要化很多時間,多注意革命形勢,如何去準備暴動,去征取群眾,怎樣組織工人武裝,領導農民鬥爭,領導工人鬥爭。關於過去的事,或者說國燾是對的,秋白對的,獨秀對的,這些問題討論起來是有意義的,但不能同我們目前任務作相比。

  (國燾:你一個人講了九個鐘頭,七七八八講了一大批。)

  秋白:我們應指出不對的,指出少數主義、改良主義的傾向,大家來糾正。至於辨別個人是非,並不是不需要,希望組織委員會來解決,將來向大會報告即可。這是議事日程上已決定的問題。現在,我的報告完了。

  (全場鼓掌不息)

  【注】

  [42]上總,即上海總工會。

  [43]向忠發,湖北漢川人。曾當過水手和碼頭工人。1922年加入中共。中共五大中央委員。八七會議當選為中央臨時政治局委員。1928年6月在中共六大當選為中共中央總書記。1931年6月22日被捕叛變,24日被國民黨政府槍決。

  [44]「二七」,即1923年2月爆發的京漢鐵路工人大罷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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