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共六大上的政治報告 2．革命階段

2．革命階段

　　現在講中國革命的階段。中國革命的階段在革命發展的過程中，看來非常清楚，這是無產階級爭革命的領導權的過程。今天不詳細說這個問題，因在書面報告已有說到。中國革命第一階段是民族資產階級參加革命的階段，可以說五四運動開始前的準備，如新文化運動[4]、文字改良（白話）[5]、自由戀愛新思想的各派、反日運動等，到五卅運動便將以前積聚團結的一切革命力量匯合而奮發起來。經過五卅到廣東政府[6]北伐，大致說，第一個階段明顯的中國資產階級是參加革命的。在這個時候對中國無產階級有沒有必要和可能與民族資產階級實行民族革命的聯合戰線呢？的確有的！有三個條件在當時存在著：第一個條件是民族資產階級暫時參加革命的反帝國主義運動；第二個條件是民族資產階級如它的代表者不但不能反對工農獨立的宣傳與組織，且實行聯俄聯共政策；第二個條件的內容，是組織工農群眾之可能。所以加入國民黨是對的。我們在國民黨的地位有沒有可能自由發展工農運動呢？有的。但是我們自己讓步，自己限制自由，亦是有的。第一次國民黨大會後，上海執行部，北京執行部，如胡漢民、汪精衛等，時時和我們一道反對南方和北方軍閥。雖然兩者反對的觀點不同，他們與當時的右派不同。當時的右派不但防範共產黨，且反對共產黨。第三個條件是中國共產黨有完全獨立性，批評性，這條與第二條有關係的。在客觀上工農運動有發展可能，國民黨亦不能不受我們批評。我們是可以保持階級的獨立性的。當時張國燾在《嚮導》報上第一次罵國民黨為革命否認論者，因國民黨人反對北京政府是用否認北京政府在法律上的存在的態度。我在《新青年》季刊[7]二期有一篇罵國民黨的文章[8]，當時胡漢民答辯雖然暗暗駁我，但大致不能不代我與當時的右派辯。隨後的問題便是「賣國」。老實不客氣說，對國民黨可以公開說，C．P．加入國民黨是要有完全獨立性，批評性，與黨團作用的存在。在客觀與主觀上說，在當時的確加入國民黨是為爭領導權的。此外，第四個條件，要特別注意革命組織的策略問題。或者有的要這樣問說：「與民族資產階級取聯合戰線，可否不加入國民黨，而與國民黨取黨外合作呢？」我們可說事實上國民黨比英國勞動黨的組織更壞，更散漫。實質上國民黨沒有什麼組織，愛加入就加入。任何人說自己是國民黨員，也沒有什麼，在客觀上國民黨是代表中國資產階級國民革命的党。但中國資產階級力量薄弱，沒有堅固的完全的自己政黨組織，國民黨是可以變成一個廣泛的政治聯盟的，可以變為特殊的政黨組織，無論職工會可整個加入，農會可整個加入，其他民眾的團體亦可整個的加入，我們在國民黨起黨團作用。在這四個條件之下，可以造成各階級的革命聯盟。在第一個階段中，掀起中國大革命浪潮，從五卅、省港罷工、廣東政府北伐，到一九二七年一月收回英租界，廣大的工農運動的發展，國民黨下層黨部的發展、左傾，共產黨的影響增加，群眾的力量，工人和左傾小資產階級群眾的力量，在發展狀態中向前進展著。在別一方面，五卅運動一開始，民族資產階級即表現背叛革命，怕懼革命的發展。上海工商學聯合會[9]提出十七條條件，上海總商會[10]卻減低條件，主張讓步，停止罷工，退出反帝國主義戰線。在第一階段中，就是與民族資產階級取聯合戰線的階段，一開始即看出民族資產階級的叛變。它回頭來反對我們這是什麼意義呢？就是說中國革命開始的發展是便有反對資產階級的資產階級民權革命性之表現。如果我們在革命的第一階段即準備各種力量，群眾在我們方面，群眾力量在我們方面，即蔣介石叛變也與現在不同了。

　　第二個階段是蔣介石公開的叛變時期。一九二七年北伐開始，當時確有廣大的群眾參加，使北伐於最短的期間，得到很大的勝利。於是代表民族資產階級的蔣介石，跑到南昌，要以統一軍權的口號，來搶奪這一切的勝利都歸自己，要國民政府建都南昌。其時，湖南、湖北，尤其武漢方面形成了很偉大的反蔣鬥爭。這種運動的組合，包含有很廣大的成千成萬的工農、小資產階級的成分。這種鬥爭是在所謂國民黨的黨權口號下發展的，同時是一個民權的很熱烈的鬥爭。這種鬥爭需要一個領袖，就是我們的黨。由這時期到武漢政府還未叛變時期，是一個革命最高漲、最深入的時期，最主要、最明顯的是湖南的農民運動與武漢的工人運動已進到土地革命的高漲階段；農民的組織與總工會及所謂黨部形成了第二政府，形成了工農、小資產階級很堅固的聯盟，去反對地主、豪紳、民族資產階級及最大敵人帝國主義。這階段的爭鬥，是能夠保證勝利的，雖然是一方面反封建地主、豪紳，一方面反民族資產階級，使階級聯盟的變換，在革命方面減少了一個階級，只剩下三個階級；反革命添了一個階級，添了一個民族資產階級。雖然由四個階級聯盟（無產階級，農民，小資產階級，民族資產階級）的革命戰線，變成三個階級聯合戰線，但那時的工農的發展特別高漲，小資產階級的革命情緒，也特別濃厚，都可以保證這種鬥爭要得到勝利的。但是後來鬥爭結果到底是誰勝利呢？但是帝國主義力量是反革命的最高組織者，他們的力量還比革命大得多。事實告訴我們，武漢政府不久就叛變革命了，它投降到民族資產階級以及地主、豪紳、資產階級的營壘中去了。從此革命也就轉入第三階段了。本來第二個階段的鬥爭，完全是爭領導權的爭鬥。這個鬥爭的結果，無產階級是失敗了。她失敗的原因，主要的是中央放棄了領導權爭鬥。這樣放棄的結果，很明顯的不僅是小資產階級離開我們，甚至農民也離開我們。很奇怪的，農民並不是為了我們太過火，為了我們跳過時代，而正是為了我們太溫和，太落後，為了我們不但不能領導他們為著自己的利益而鬥爭，而且直接、間接幫助了壓迫他們的國民黨。我想關於這一點的許多事實，每一個代表，無論從湖南、廣東和各地來的，都可以舉出許多例子來證實。這是證實什麼，這是證實鬥爭由中央的機會主義所斷送了。可是這當然是暫時的失敗，而且革命依然要繼續進展的，因為資產階級並不能解決革命的任務。像帝國主義的壓迫，例如不平等的條約、租界以及關稅和國家統一、民族獨立等，都是資產階級所絕對不能解決的問題。甚至漢口的英租界已由無產階級從帝國主義手裡拿還了，也要失掉的。那末，資產階級又怎樣能夠解決什麼中國革命的任務呢？這當然是絕對不可能的了。

　　第三個階段是我們暫時失敗的時期。為了以上所說的緣故，一切革命的任務都沒有解決，所以依然是資產階級民權革命。但我們的爭鬥形式卻完全改變了，從前革命的隊伍和階級組合至此已完全改變。也就是說，從前舊的形式，完全不能中用；與國民黨的聯合戰線也完全要毀掉了。我們已進到一個新的形式，這個形式就是蘇維埃的革命。因為我們說這個階段的革命性質，雖與第二階段沒有大的區別，仍是資產階級的民主革命，而革命的爭鬥形式，則完全變動到一個新的鬥爭形式，就是蘇維埃革命之爭鬥的形式。

　　以上是說明革命的幾個階段的轉變意義。

　　【注】

　　[4]新文化運動，指1915年《新青年》創刊為標誌興起的反對封建主義的思想啟蒙運動。其主要內容是，宣傳民主和科學，批判封建主義的政治和文化。即提倡民主和人權，反對封建專制及其思想道德；提倡科學，反對封建迷信、愚昧和盲從；提倡新文學，反對舊文學；提倡白話文，反對文言文。此外，還廣泛宣傳男女平等、個性解放、婚姻自主等自由民主思想。陳獨秀、胡適、李大釗、魯迅等是這一運動的積極倡導者。

　　[5]文字改良，即白話文運動。指五四前夕胡適、陳獨秀等所倡導的反對文言文，提倡白話文的運動。

　　[6]廣東政府，即廣州國民政府。參看本書《中國革命與共產黨》之注釋⑤。

　　[7]《新青年》季刊，指1923年6月復刊後作為中共中央理論性機關刊物的《新青年》雜誌。共出四期，後改為月刊，實際不能按時出版。瞿秋白任主編。

　　[8]指《自民權主義至社會主義》，現已編入《瞿秋白文集》（政治理論編）第2卷。

　　[9]上海工商學聯合會，指五卅運動中於1925年6月7日由上海總工會、上海各馬路商界聯合會、全國學生聯合會和上海學生聯合會各派六名代表聯合組成的上海工商學聯合委員會。其職能主要是統一指揮當時上海的「三罷」鬥爭。參加該會的各方代表主要有李立三、林鈞、嚴諤、劉重良、鄔志豪、王漢良等。1925年9月21日，在帝國主義和北洋軍閥的壓迫下，聯合會被迫解散。

　　[10]上海總商會，上海工商業資本家組織的團體，成立於1912年1月。1925年五卅運動中，在工人、學生和中小資本家的壓力下，該會雖被迫同意罷市，但拒絕加入工商學聯合會。不久，其繼任會長虞洽卿又擅自修改工商學聯合會向帝國主義提出的十七項交涉條件，停止罷市，並扣發各地捐助罷工工人的救濟金，破壞五卅運動。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