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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清田村遊記(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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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俄羅斯的農家 天色忽然陰沉,微有雨意,安德萊夫人說恐雨後不能出遊,趁此時散步一周,再回來吃飯。 從後院走出,院中一大樹,漫散四出,殘葉時墮,安德萊夫人指著說,托氏生時每每坐此樹下招待貧農談話,村人都稱此樹為「貧者樹」。出院後,一帶果樹,繞小徑出去,經托氏宅前草場,入疏林蹊路,到托氏墓前,林中有一樹椅,托氏散步時,常常坐此休息。我們在托氏墓前,看著小學生用落葉穿成一圈掛托氏墓上。滿天濕雲飛舞,瘦葉時時經風細吟,一仰首滿目清朗,鄉野天地,別有會心,托氏的遺澤更使人想起古人渾樸的天性,和此自然相交洽。 返托氏家午膳。托氏妻妹,托氏幼女亞歷山大,托氏媳安德萊夫人,還有一中年婦人——托氏親戚,及一老者——舊時軍官,因托氏一語而棄職歸田的,他們有的是教育人民委員會所委任,有的是借住於此,大家聚齊吃飯,殷勤問及中國政象,老子學說等。 飯後安德萊夫人又約遊園。法國式的芳徑,樹木夾路,秋末殘葉滿地,踏步行來勝於氈茵。小池一角清漪如畫,那時已蕭蕭微雨,浪紋都畫秋痕。我問安德萊夫人鄉居如何,為什麼比在莫斯科時越發清瘦了?安德萊夫人說,鄉居也不過因為有事罷了,此間人愚蠢,無可談心,未免焦悶。「你看,那些人,老軍官現在已反成希臘教徒,我們兩位親戚女太太們,成天的罵革命政府,俄國平民對著他們都有罪似的,——難道這是托爾斯泰的主義?……」所以他說很乏味,在鄉間住著,說還是偶然到農民家去走走,倒可散心。 我們談著話,信步行來已出托氏柵門,遠望三五村落,煙雨迷悶,一片秋原寥落的光景。 安德萊夫人道: ——可惜今天天氣如此,不然,還可以同你們到田間一散步呢,我們現在且到那邊幾家一坐,一看俄羅斯的鄉間生活。 我們走過兩畦到一木屋,小小巧巧四五間,也有電燈,玻璃窗……安德萊夫人笑著高聲說:中國人來訪「俄國農夫」了。 ——呀,遠客來了!——只見一農家女掀布簾出來,——原來中國人也來看俄國鄉下人呢,……我們此地近著地主邸宅,向來比尋常農民講究些;新近裝了電燈……啊呀,天氣不好,不然諸位可到那邊村莊看一看,純粹的俄國生活。請坐請坐。 安德萊夫人和我們介紹相見,女主人是以前托氏的農奴,還有一位客是安德萊夫人以前的陪嫁丫鬟。坐著吃了幾口茶。屋中板桌板凳,屋角掛著希臘教神像,壁上居然有一張半新不舊的油畫。四間住房,後面一小小院落,牛羊的獸欄,草倉。四間屋之間,一火爐制在牆壁裡,一面臨門處有鐵板,中可烤麵包煮菜;爐頂高及屋樑,上鋪床鋪。女主人指著爐子道: ——你們中國沒有這樣爐子罷!呵,冬天冷的時候,才好呢。睡在爐頂上,深夜時分,滿身裹得緊緊,烘得暖暖的,將睡未睡的時候,擁著枕頭,聽著屋頂風暴絞雪,「呼……呼……呼」——真有趣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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