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六屆農民運動講習所的講演|彭湃

在第六屆農民運動講習所的講演

　　（一九二六年六月二日）

　　一、廣東農民生活狀況

　　關於東、西、北三江地方的農民生活狀況：普通以為凡居鄉間的都叫農人，其實不然的。農有自耕農，佃農，半自耕農等。而此中以佃農為最多，居全數之半，次多是自耕農，半自耕農最少。自耕農等的生活可以自主的，近數年來漸漸的困苦了。因為他們把土地賣于地主了，他的收入不敷支出，只得於賣出產品外，變賣土地了。據由鄉間調查所得，二十年前自耕農有十多家，現在只有三、四家了。從前讀書的，現在成了失學者了。從前衣服很好的，現在都沒有了。鄉間娶老婆的，從前很多的，並且用轎子大鑼大鼓，熱鬧非常，現在討老婆的就非常的少了。自耕農除耕種不足謀生活外，又種別的菜蔬販賣了，以補不足。又造許多的糖，——東江地方——販賣，出口總額，年約二十萬，這是自耕農所能收到的餘款了。佃農，半自耕農所出產的，不足供養自己，地主也是很知道的。二十年前的地主，現在更發達了。在廣東地方，農民向地主租田，每畝地至少出四五石的租，而農民不詳加計算，糊塗過去。但是他們的習慣，在地主之下，受苦無論如何的大，他不願棄耕作而他往的。他們每天工作沒一定的時間，有一天自早至晚工作不已，有一天盡休息不作一時的工。如東江地方，農民每年種地，若除肥料種子等費外，幾無剩餘的，多是虧本的事情。農民的耕作為什麼有很大的虧本而不改業呢？農民是在鄉村間以土地討飯吃的，如魚靠水池的水生活一樣，所以他們生活在田地之上的。現在不能生活，為什麼不跑呢，就如池中水盡，魚只有死在池內不能逃的，農民是無處可逃的，逃出來也是不能謀生活的。我們到鄉間看農民所耕的田，不足謀生活，他只得作些副業，如婦人養雞，或農夫賣孩子、為人跑路等等，把所得的錢，以補不足。但是這所得的，費到地中的肥料等用，錢又跑了，不得不再設法，典當自己的衣服等。若再不夠了，把所有的物品一概當了，這是一種方法。但是當完了，賣光了，他們就想出一個很不好的方法，就是壓迫他的父母妻子。平時待他的父母，是很恭順的，但是現在對他的父母就不好的了，若有吃飯時，就將飯吊了，用一大壇將錢蓄起來。把父母置到一邊，苛待起來了。對他的老婆比較好些，將她叫來，問她你若願意將衣服當了，就能維持下去。不然，就要分離了。他的老婆不得不叫他當衣的，但是一當，不能贖回來了。平時待孩子非常好的，衣服穿的很好的，送學讀書。到沒錢時，就將他的衣服脫了，好食物吊了，不供養好的食物的，於是小孩的身體，必不能有很好的發育，肚子大，臂細，屁股小。這些農人若被地主債主逼迫過甚，不得不嫁妻鬻子以償還債務，這是很慘苦的一回事。農人把孩子賣了，竟以為我到地主家將賣孩子的苦衷告訴他，他或者叫我少還些，所餘的我還可以用。翌日到了地主家，將這賣孩子的事告給地主，請他少收些。地主說：你這種事有兩點好處：（一）你這人是很忠誠的，下年的地，一定還給你種。（二）你賣了孩子一方面可以還債，一方面可以減少負擔，下次再不至受孩子的累。農夫回去，妻嫁了，孩子賣了，所需錢沒少還，怎能不傷心呢？

　　二、作農民運動應注意之點如下：[1]

　　（一）要吃苦，忠誠勇敢，受黨的指導。

　　（二）要從下部工作做起，很謙遜，不要擺出高貴的架子。

　　（三）要明白農民的生活狀況及其心理（凡同情者，乃革命者）。

　　（四）與農民交接應嚴密，然決不可生金錢關係。

　　（五）不要貪戀農民婦女（決不要談新思潮，——自由，平等）。

　　（六）不要談迷信。

　　（七）不要偷懶（要宣傳每個農民，使其團結起來）。

　　（八）不要出無謂的風頭，誇自己能幹；自己有力量功勞，要歸功於農民群眾才好。

　　（九）談話不要深奧，用俗語，且要耐煩。

　　（十）利用紳士一時，用後置之不論。

　　（十一）初次與農民談話，可用白話告以歷史。

　　（十二）不要顯出與農民不一律的動作。

　　（據馮文江筆記原件刊印）

　　[1]彭湃向學員介紹的作農民運動應注意的十二點，由於筆記原文較簡單，未作詳細解釋。這裡所說的「下部」，即基層的意思；「可用白話告以歷史」，白話通常是指廣州話，即用本地方言作自我介紹的意思。

　　(1)這是廣州第六屆農民運動講習所學員馮文江聽彭湃同志講演的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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