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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命政府應如何對付東江問題


  (一九二五年九月)

  數年來被反革命派陳炯明盤據而不能解決的東江問題——也即是革命政府生死關頭日久不能解決之東江問題。這回——今年三月間,他於不旬日打得陳炯明七顛八倒,到處敗逃。何等出人意外!何等痛快淋漓!

  一方面固然是黨軍能夠破釜沉舟的死戰;一方面還是陳炯明壓迫東江人民的罪惡,已被民眾認得清清楚楚,群起反抗,或為黨軍內應,或作外援,如當衝鋒隊,充伕役,嚮導,偵探及截擊逆軍等等無不踴躍去做。凡黨軍所過地方,人民亦無不扶老攜幼人山人海的歡迎歡送,甚至以酒肉來慰勞軍士。於是党軍得著莫大的援助及精神的安慰,才有把陳炯明這班反革命派打得這樣痛快淋漓。

  中山先生平素所理想的,「人民應努力與革命政府合作」這句話已在東江的人民實現出來。然而東江人民之所以能努力與革命政府合作,並不是一種偶然的現象,而是因為東江人民直接的,切身的,飽嘗了陳炯明所壓迫的痛苦的革命要求。要比革命政府受陳炯明所掣肘的革命要求,尤為厲害,尤為迫切。所以東江的人民,才覺悟到非與革命政府合作,無以解除陳逆壓迫的痛苦。換言之,陳炯明一班反革命派之仇恨東江人民,欲一口吞盡東江人民血肉,當然要比仇恨革命政府推倒革命政府之決心更為厲害,更為殘酷。所以在革命政府方面,於不得已的時候,或可以暫時和反革命派妥協敷衍。在東江人民方面,無論如何是絕對不能與反革命派相容許。除了不甘為反革命派——軍閥鐵蹄蹂躪底下的血肉,只有向軍閥宣戰——革命,拼個你死我活,中間是絕對沒第三條路可跑。

  記者月前在海豐(陳逆之老巢)時候,楊逆坤如與革命政府妥協由香港通過海豐之後,陳逆餘黨如風起雲湧的活動起來。楊坤如派其親信司令楊覺英楊作梅羅炎馬劍郎(羅馬乃陳之死黨)帶兵到海豐假名收編舊部,其實是陰圖繳奪農軍槍械,並破壞農民協會。其到海豐之後,迫勒商農軍餉,強拉伕役,占住民房,以致遮浪汕尾甲子諸埠商民相繼罷市,於是農民遂武裝把其驅逐出境。然彼等現仍在惠州,一面私通陳炯明鐘景棠葉舉等,勾結香港政府,接濟其糧食以為幫助餉械之交換條件,欲再實現其盤據東江,推翻政府之陰謀。東江人民睹此危機,雖然一而原諒政府當日因楊劉反叛,或有不得已與之妥協。然今楊劉既敗日久,而東江之反革命派,活動有甚于昔時。所以東江人民深疑政府無打倒軍閥之決心,或恐有不忠實于國民革命之責任。

  又月前汕頭有兩個同志被洪逆兆麟趕跑來海豐,他報告洪逆已經入了汕頭,聲言要拿黨部工會農會的人。潮汕工人為應援五卅案,反對帝國主義運動,貼了無數標語於街頭,並到處演說。洪逆時派兵士去擾亂,要拿宣傳員,他又妙想天開的寫了無數不准工人做反帝國主義的佈告,貼在街頭的標語上面,以獻媚帝國主義。現又運輸大幫糧食進香港,為換得英帝國主義者之大幫軍餉,同時日本帝國主義者亦用兵艦運了三千槍和彈以供給洪逆。此不特有破壞省港工人之反帝國主義之罷工及延長中國民族在帝國主義壓迫底下的痛苦。更足以證明帝國主義者手段而假手軍閥,變化其屠殺上海漢口廣州市的革命群眾的手段,準備屠殺東江的革命人民,直接先殲滅革命政府在東江民眾中之革命勢力,即所以搖動革命政府之基礎,這更可以把下面所要提出的五華慘殺案為一個大鐵證。

  帝國主義的走狗林虎,兵已入了五華,分駐安流伏溪棉洋一帶,占住民房商店學校,苛抽田畝捐,強勒商、農軍餉,姦淫婦女,無不用其極。該地農民質問劉志陸(即林虎部下)的兵士:「為什麼你們來得這樣凶呢?」劉部兵士答:「你們前日會幫助老孫(指總理)來打我們,現在可請老孫來幫助你們咧!我們是要來和你們算賬。」話尚未完而劉部兵士已包圍了農會,槍聲隆隆打起來了。農會的東西通通破壞了,辦事的職員和會員也捆綁去了。當時該地農民自衛軍,即與劉逆宣戰,相持三日,互有勝負。後為安流附近某鄉(因該鄉姓陳有人與陳逆關係甚深,受了陳逆家族主義之洗禮)匪徒數百人甘心附逆,竟從旁邊狙擊農軍,於是為其所敗。是役擊斃農軍數十人,大肆焚掠姦淫。

  該地農民一面跑來海豐縣農民協會及海豐駐防軍求救。當時駐防軍非常踴躍,即拔隊出發,聲言要到五華打劉志陸。海豐農民亦異常歡喜,也派了一部農軍及訓練所學生作偵探、嚮導,前往五華策應。及到了安流,而所謂赴五華打劉志陸之海豐駐防軍,竟駐在河婆離安流甚遠,按兵不動。後來查系海豐駐防軍,因調駐河婆,並不是專去援助五華農民,不過順便講好話耳。五華農民迫得複再紛紛來哀求農會設法,並攜來一函說:

  「現賊軍駐安流附近三百餘人,駐伏溪百餘人,駐棉洋四百餘人,所經之地,姦淫劫掠,無所不至。查現共計被宰牛七十餘頭,大小豬三百餘隻,割去田禾四百餘畝,男婦老幼殺害者無算。自鯉魚崗直至安流棉洋五十余裡,萬室皆空,斷絕煙火。該賊軍聞我黨軍將至,本欲退去。後聞黨軍不來,更恣意放火。現被焚去屋百餘家,被劫掠五十餘鄉,若不火速來援,人民將無噍類。先是我輩聞黨軍來援消息,我輩業已傳知各鄉農民,暗中預備,等我黨軍一到,即協同痛擊。刻我黨軍未知到了何處,用特飛函前來,請彭湃同志轉請海豐駐防黨軍援救。是為至禱。張冠球、古淑琴同啟。九日下午」

  此外還有幾位從五華跑來報告及避難的農友,說出幾句極可傷心的話,我再把他錄出來。他說:「我們當日出來幫助党軍攻打陳炯明,當然去得罪了陳炯明,現在陳炯明來攻打我們,大報前仇,黨軍不但坐視不救,而且欺騙我們。當日党軍來打東江,口口聲聲說是為保護東江人民而來。及今看來,全是假話,不過來惹一惹陳炯明來屠殺我們罷了。我們豈是怕死,我們也非不革命,不過勢力敵他不過,死千死萬有何用處。故特來請求黨軍幫助,如黨軍不來真是誤死我們了。……」

  我們聽了這一段話之後,一方面覺得異常傷心悲痛,一方面覺得這種心理不僅限於五華一部分的農民這樣想,恐怕東江的人民,也無不這樣想。總括一句,陳炯明一班反革命派,無非為大報前仇,首先鎮壓革命政府在東江群眾中之革命勢力。此事如政府果確是坐視不救,東江革命人民對於革命政府必至大失所望,同時東江的革命群眾亦必至犧牲於反革命派之手而無疑。如是則革命政府拋去了東江之革命群眾,而與東江反革命派倒用協調主義,更難免為中國及全世界所大惑不解,同時革命政府所樹立的基礎,亦勢必跟著而鬆懈。這是國民黨和革命政府當面重大之問題。革命政府欲免除上述種種的危險,只有馬上下動員令,出兵潮梅,收復東江,徹底的把一切反革命派消滅個淨盡,才能夠把東江的老百姓解放出來,同時革命政府也才能夠有對外發展之餘地。最後,我們為東江的人民接著總理的話要求:

  「革命政府應努力與東江的革命人民合作!」

  署名:彭湃

  載《廣州民國日報》

  1925年10月16日至18日

  (1)本文發表於1925年10月16—18日的《廣州民國日報》 《自由評論》欄,從文章的內容判斷,寫作時間應該是1925年9月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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