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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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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董事長陳文婕又打他們面前走過。她看見了相識的人,就舉起了一隻手,行了一個西洋禮,大家都不動,只有躺在地上的區細連忙站起身來,彎曲著那高大壯健的軀體,向她行了一個深深的鞠躬禮。大家看見這種模樣,又不約而同地哈哈大笑起來。馬有說:「你們看他那股漂亮勁兒,象周公不象?」丘照說,「大家不要說我是迫擊炮,我看有時候十分象,有時候十分不象!」馬有又靈機一動,說:「也不知阿柳送他一隻海鷗,是什麼意思!」茅通接著說:「這有什麼不好懂的!鷗就是鷗,也就是區。就是不配對兒。海闊天空,隨你愛怎麼飛就怎麼飛吧!」大家都不做聲,其實是覺著他解得對。迫擊炮又問道:「按那麼說,一隻馬又是什麼意思?」陶華說,「這就更明顯了。自古說,獨馬踩無棋。一隻馬,沒有炮,就是配不成馬後炮的意思。」 馬有雖是詼諧,這時候卻滿粉通紅,一句笑話兒也說不出來。參謀長孔明問胡家兄弟道:「依你們說,長頸鹿和馬後炮,哪一個好些?」胡樹老實,羞得脖子都紅了,一聲不響。急腳松年紀才十七歲,正是年少氣盛的時候,就直統統地說:「哥哥,你說呀!怕什麼?——你不說,我說,依我看,兩個都不好!」大家又第三次哈哈大笑起來。笑聲才落,區細就心有不甘地吭聲道:「按你們這樣說,只有關公夜讀兵書是好的了?」關傑見燒到自己身上,連忙搭拉下腦袋,其餘的人都不開腔,煜嫂就歎口氣說:「依我看來,這也不妙。這關公夜讀兵書,是說的關公伺候自己的嫂子哪。既然是嫂子——那……」他也說不下去了。 他的解法惹起了大家的沉思,大家都覺著他們這朵黑牡丹才是一個有意思的、真正的謎。正在這時候,周炳匆匆忙忙地跑來告訴大家,在順德縣的絲廠裡幹活兒的黃群剛才來震光小學,說在大良縣城見過馮鬥一面。馮鬥告訴她,如今在北江的樂昌、曲江、翁源三縣地方跑汽車。大家聽說馮鬥有了下落,都非常高興。陶華提議關傑去樂昌,馬有去曲江,區細去翁源,明天就出發,務須把馮鬥找尋到。大家都同意了,才歡天喜地,上胡柳家吃生日酒去。 【十七、喜相逢】 五天時光,一眨眼就過去了。又到了一千九百二十九年的十二月十一日。這日子,按周炳看來,是令人難忘的偉大的日子。第一赤衛隊今天晚上要在胡家開紀念會。事前,周炳已經佈置了工作,規定晚上開會的內容是學習廣東工農民主政府的施政綱領。他自己天濛濛亮就起來,拿起紙筆,一面在回憶那些內容,一面在記下一些發言的要點。在寂靜無聲的房間,他那莊嚴蕭穆,全神貫注的神情使他看來更加英俊,更加奮發有為,更加令人敬慕。他專心到那樣的程度,以致陶華推開他的門,把他那迷迷癡癡的樣子看了半天,他還不曾知道。陶華從後面用手捂住他的眼睛,叫他扳了半天也扳不開。 後來不鬧了,陶華端了一張凳子坐在他身邊,他拿胳膊圍住陶華的肩膀,兩人商量晚上開會的事情。商量停當,陶華拿起腳要走,忽然又轉身回來,說:「何嬌全家已經搬走了!何不周那肥豬跟郭標那小兔子強迫他們,又說要歇他的工,又說不給他開飯,硬要他們搬到東沙圍外面的棚寮去住。你說氣人不氣人!」周炳說:「真是可惡極了!他們想著要把你倆隔開,可那不是活天冤枉?只要是真心實意的,哪怕閻王老子也隔不住呢!」正說著,到翁源縣城去找馮鬥的區細從外面走進來了。他垂頭喪氣地告訴他們,他把整個翁源縣城找遍了,也沒有馮鬥的蹤跡。周炳推算了一下時間,覺著他頂多只在翁源城住了一個晚上,一問區細,果然只住了一個晚上。周炳把臉一沉,責備他道:「你有心去辦一件大事,怎麼不多住幾天?人家是專門約定在翁源候駕的麼?老表,你這是負責任,還是不負責任?」 區細的高大身軀,這時候好象擱在哪裡都不合式。他一面辯解著,說翁源附近,張發奎和陳濟棠正在打仗,憲兵查得很嚴,呆不下去;一面又賭氣道:「我不對,我不對。你們說要去,我再去就是!」後來看見沒人理會他,才搭訕著走了。沒料到他前腳剛走,馬有後腳跟著就進來。他也跟區細一樣,把整個曲江縣城都找遍了,也沒有找著馮鬥。所不同的,是他除了縣城之外,把湞水和武水的兩岸河灘都找遍了,把江裡面的住人船艇也找遍了,甚至把大石橋腳下的每一角落都找過了。陶華問他住了幾天,他眨眨眼睛,滑滑稽稽地回答道:「誰記得那麼清楚!不是三天光景至少也有兩天。」 陶華正色訓斥他道:「老弟,這不是開玩笑的時候!那韶關是何等重要的地方,大小車輛,再沒有不經過那裡的。張發奎剛佔領了那個地方,要管也管不了許多,正是咱們的人活動的好機會,——你怎麼好意思草草收兵?象一個赤衛隊員麼?」馬有還是油嘴滑舌地說道:「華佗大哥,這就難了。你只是要我去找馮鬥,也沒說要找多久呀!」陶華瞪了他一眼道:「這還用說?」隨後就不睬他。馬有覺著沒趣,自言自語地走了。他走遠了,陶華又對周炳說:「你看得出來麼?我這回派他們三個出去,就是要試驗一下他們。看來區細、馬有,到底不成。關傑是不同的。他肯用腦筋,明白事理,比他倆高。近來,咱們關夫子對胡柳是轉了一些念頭的,他自己又說不出口。你助他一臂之力,給拉一拉,怎麼樣?」周炳樂得他們成事,當時非常爽快地一口就答應了。 半前晌的時候,周炳果然來到了胡家。胡柳忙著給他們做旗子,沒下田。周炳一到,她連忙從衣箱底裡取出那面紅旗,給周炳鑒定。旗子不很大,約莫一尺來高,二尺多寬,是原封神紅布做成的。上面釘著黃布剪成的鐵錘、鐮刀,是周炳畫了樣子,胡柳照樣子做出來的。周炳把那面紅旗用兩手捧著,望著、望著,想起了許多事情,不覺發起呆來。胡柳見他這樣,很不放心地問道:「怎麼樣?是不是我沒鉸對?」周炳搖搖頭說: 「沒那回事兒。是我看見了它,想起從前的苦日子,想起這幾年的出生入死,想起將來的快樂、幸福。這面紅旗代表著多少事情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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