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劉雲若 > 春風回夢記 | 上頁 下頁 |
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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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一扭頭就臉朝裡睡去。驚寰又偷著揭開帳子瞧,見她紋絲不動,居然像是睡沉了,便自己也躺好,望著帳頂亂想。想著如蓮這人也怪,相思了這些日,今天見了面她還顧的睡覺,怎不和我多說會兒話,到底是小孩子脾氣。又想到我要真不睡,她還不知要怎樣笑話,又該說我不安好心了。便自己強制著閉上眼。但是眼睡心醒,更覺焦躁,不由得又把眼睜開,又偷著揭帳子看時,只見如蓮不知什麼時候又把身翻過來,正眯縫著一隻眼向自己這邊看。 她見帳子微動,知道驚寰又在暗窺,噗哧的笑了一聲,拉過被子便把臉蒙上。驚寰又重複睡下,自己想如蓮雖不教我看她,我只閉著眼摹想她的言笑,不和瞧著她一樣麼?想著便自去凝神癡想,忽然心裡一動,突而想到如蓮的面龐和舉止,似乎和一個人略有相仿處,又覺她所像的這個人,跟自己還非常熟識,但一時卻想不起是誰。到後來好容易想到心頭,卻又笑道:「我真胡思亂想了,她如何能像他?」 便拋開不想。 又沉了半晌,忽然一陣心血來潮,仿佛要朦朧睡去,忽聽帳鉤一響,連忙睜眼看時,只見如蓮探進頭來,向著他憨笑。驚寰道:「你怎麼還不睡?」 如蓮笑著把帳子鉤起來,道:「起,起,別再演電影了,沒的深更半夜的耍猴!」 驚寰忙坐起來,趿著鞋下了地。如蓮便把床重收拾一下,把枕頭橫放在床裡,自己先橫著躺下,拉過床被來蓋好,才喚驚寰道:「你也躺下,咱睡得著就睡,睡不著就窮嚼。」 驚寰依言躺好,如蓮笑道:「這像什麼?真個的中間只短個煙燈了!」 說著順手拿起一把條帚,放在兩人的中間,卻笑問驚寰道:「這是什麼?」 驚寰道:「難道我還不認識條帚!」 如蓮搖頭道:「不是,這是一道銀河,誰也不許偷過,不然淹死可沒人管。」 驚寰聽了笑道:「我的手淹不死。」 說著就把手伸過去拉了她的手,又笑道:「腳也淹不死。」 說著又伸過腳去托著她的腿。又把頭挪了挪,和她額角對額角的頂著,兩個人圍著條帚,就圈成個正圓形。如蓮笑道:「這哪是河,竟變成井了。」 驚寰道:「你放心,不論是河是井,我全不跳。」 如蓮笑道:「跳可得成,你要跳井,我就要跳樓。」 說著向後窗戶指了指。驚寰笑著點頭。如蓮忽然又瞧著帳頂,深深歎了一聲。驚寰問道:「好好的又怎麼?」 如蓮道:「你猜我這時心裡怎麼樣?」 驚寰道:「我想咱倆好容易到了一處,你不至於不得意。」 如蓮道:「曲詞上說得好,得意須防失意,我覺著得意時的痛快,就知道失意時多麼難堪。」 驚寰道:「你真比老太婆還絮叨,說著說著又來了!再說這個,我就不理你。」 如蓮笑道:「從此免去,您陸少爺別膩煩,我淨撿好聽的說。」 驚寰聽了剛要頂嘴生氣,如蓮忙一手探到脅下,將他胳肢笑了。如蓮笑道:「完了,完了,一笑氣就跑了。」 驚寰也笑道:「我跟你真叫沒法。」 如蓮道:「你就受點委屈吧!」 驚寰用手摸著她的粉頰,癡癡的不作聲。 這時天已四更向盡,外面弦管停聲,悄無人語,風也漸漸住了。如蓮正躺著出神,忽聽外面堂屋內有人屏著息的咳嗽,便向驚寰擺了擺手,悄悄立起,躡足走到門邊,突把門簾一掀,向外看時,只見郭大娘正立在門外,倚著板牆,凝神靜氣望屋裡潛聽。這時她見如蓮突然出來,倒弄得張口結舌,手腳沒抓撓處。如蓮冷著臉笑道:「郭大娘您還沒睡,這早晚還上樓查夜?」 郭大娘期期艾艾的道:「可不是?不是因為方才起了風,我不放心樓上的火燭,所以上來看看。」 如蓮又笑道:「電燈不怕風,要是該著火,不颳風也是照樣,何必又忽然這樣當心?大約是我這屋裡容易起火,所以大娘特別的不放心,那麼您就進去驗驗,說不定我還許藏著二百桶煤油,預備放火!」 說著把門簾一抖,揚起多高,倒把郭大娘鬧得僵在那裡。她只可搭訕著道:「老大,你又跟你大娘調皮,看我明天再收拾你。誰讓你屋裡有客呢!先饒了你,好生伺候客去吧!」 說著,也不等如蓮回答,一轉臉就騰騰跑下樓去。 如蓮也轉身進到屋裡,寒著臉坐到床上。驚寰忙問她是什麼事,如蓮不語,半晌才道:「你還問我,還不是你種下的眼毒?如今密探都把上風了!」 說著又凝神想了一會道:「哦哦,她也是受人之托,怪不得我娘白天從這屋出去,過了半點鐘才出門!原來到她屋裡去啾咕我。嘿嘿,這倒不錯,我倒成了犯私的了。等我明天就給她們個犯私的看看,看她們有什麼法子奈何我!」 驚寰聽她自己搗鬼,一句也莫明其妙。問她時,她只把他一推道:「這是我們家裡的事,你打聽不著!」 驚寰也不敢再問了,又沉了好一會,如蓮才向他歎了口氣道:「不告訴你也不好,告訴你,你可不許多想。我從半月前見了你以後,就跟我母親說要跟一個人從良,她從那日就起了疑心。今天我因你要來,她在這裡不便,便把她支走。大約她怕我和你有什麼事,所以托開窯子的郭大娘監視著,你從此就算中了她們的眼毒了。以後要留神些,出來進去,大大方方的。反正咱們於心無愧,隨她們怎樣都好!」 驚寰聽了,心裡一陣躊躇,臉上不免帶出猶疑的神氣。如蓮笑道:「瞧,你是多想了不是?其實沒什麼,她們都是賊裡不招的手兒,閉著眼都能把咱們賣到外國去。可是你要明白,我是她們的飯門,她們不敢惹我,自然就不敢得罪你,頂厲害就是在我面前說你的壞話,想法子傷咱們的感情。我只抱定主意不聽,她們枉自是張天師被鬼迷,有法無處使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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