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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瘋狂掠奪日本走私 病榻纏綿木蘭探父(3)


  「那很可怕。你們會怎麼樣,只有天知道。我不會為你們擔驚受怕,你們也不必擔驚害怕。」

  木蘭問:「爸,您想中國能作戰嗎?」

  老父回答說:「你的問題問錯了。不管中國能不能打,日本會逼著中國打。」他停了一下兒,又慢慢說:「你問曼娘。曼娘若說中國非打不可,中國就會贏的。曼娘若說中國千萬不要打,中國就會輸的。」

  這幾個年輕後輩聽了頗感意外,但是木蘭知道曼娘是激烈的反日的,所以她瞭解父親的意思。立夫微笑說:「為什麼曼娘的話這麼重要呢?我們和博雅阿瑄和別的孫子的態度就不算了嗎?」

  姚老先生很鄭重的說:「不要懷疑我的話,只問曼娘怎麼想。你們沒有什麼重要性。」

  「為什麼我們不重要?」

  「等著看吧。」

  姚老先生顯然是以謎語做預言,佛教禪宗高僧往往如此。

  他現在疲倦了,莫愁和立夫走出去,只留下木蘭在父親床側。這時姚老先生問:「曹麗華怎麼樣了?」

  「她結婚了,已經生了一個孩子。」

  姚老先生微笑說:「我做得不錯,是不是?等我大去之後,做偵探得靠你自己了。」

  木蘭說:「爸爸,他現在真的很好了。」

  姚老先生嘴邊流露出微笑。

  木蘭問:「爸爸,你信不信人會成仙?道家都相信人會成仙的。」

  父親說:「完全荒唐無稽!那是通俗的道教。他們根本不懂莊子。生死是自然的真理。真正的道家會戰勝死亡。他死的時候兒快樂。他不怕死,因為死就是『返諸於道』。你記得莊子臨死的時候兒告訴弟子不要葬埋他嗎?弟子們怕他的屍體會被老鷹吃掉。莊子說:『在上為鳥鳶食,在下為螻蟻食。奪彼與此,何其偏也?』至少在我的喪禮上,我不願請和尚來念經。」

  木蘭聽見父親引證《莊子》時微弱的笑聲,很受感動,也頗覺意外。

  木蘭說:「那麼您不相信人的不朽了?」

  「孩子,我信。由於你,你妹妹,阿非,和你們所生的孩子,我就等於不朽。我在你們身上等於重新生活,就猶如你在阿通阿眉身上之重新得到生命是一樣。根本沒有死亡。人不能戰勝自然。生命會延續不止的。」

  莫愁和立夫離開屋子之後,莫愁跟丈夫說:「我原以為你會早點兒到呢。」

  立夫回答說:「我在天津停了一天。做偵探。」

  「什麼偵探工作?」

  「我現在並不是請假回來,我還有秘密任務在身。我在調查一個案子,與這個案子有關係的人,我不能說他的名字。這和搜捕上海的一個販毒的人有關係,這裡牽扯到一個要人。你知道,在天津和上海之間有很重大的販毒交易。我在天津停下來就是調查此事。我請假時,他們要我調查這個案子,並且把整個兒走私情形做一個徹底的報告。關於這個數百萬走私的情形,絕不可以在中國報上登出來,怕激起老百姓的反日情緒,沒法兒控制。但是在倫敦和紐約的報上正在詳細刊載,因為英美在中國的商業在這種不公平的競爭之下,正在虧損不堪。」

  「那麼你還是公務在身!多久才能做完?」

  「我也不知道。要多久,就得多久,也許要一個月。因為這種緣故,我不便出去見人。我如今在北方,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莫愁說:「你只要在家就可以了。阿非、陳三、阿瑄,可以供給你情報。」

  立夫說:「看看情形再說吧。」

  因為立夫對販毒的情形想得到透徹的瞭解,他去看博雅。博雅正在家中戒毒,頗有顯著的進步。博雅是一副可憐相。他臉上,是恐懼,祈求,和仇恨的混而為一的表情,同時還有一種精神上無可奈何的折磨的神態。在他那消瘦低陷的雙頰,高顴骨,深眼眶兒之後,兩個轉動的大眼睛流露出高度的聰明。他的嘴,寬大而有粗短的鬍子,生得很端正好看,使人想起銀屏的嘴,他旁邊的桌子上有不少的瓶子和幾碟子糖果。他說在伯母珊瑚去世之後,他住在天津的飯店裡養成了那種要命的習慣。一個茶房引誘他吸一支頭上藏有白面兒的香煙。他說他由於好奇,就吸了那支香煙。不久染上了那種壞習慣,越來需求越多。他告訴立夫,說他曾看見有人買多福香煙,只是把煙頭兒掐下來,放在錫箔上點著吸。

  立夫臨走時說:「不要忘記你母親,你就會戒除了。」可是博雅的表情不像是聽見的樣子。

  第二天下午,阿瑄回家度週末,晚飯之後,立夫打算和他與陳三談一次。曼娘和其他女人都不在座。現在立夫雖然不是曾家的人,阿瑄心中卻佩服他,阿非則與蓀亞較為親近。

  問到一般的情形,阿瑄解釋說:

  「是這樣兒。我們海關上的人員,不能帶武器,但是認為應當對走私的日本人和韓國人執行中國法律,而他們是不守中國法的。我們儘量抓他們的貨。今年這四月,五月,每個禮拜都鬧了一件事。鐵路當局更是有苦難言。每天早晨,『走私者的專車』離開他們的巢穴開到天津,私貨就扔在火車站,預備往本地分發,或是再運往山東。通常是幾個高麗棒子和小日本兒在那兒看著貨。每天有十班貨車開來,停在用卡車運來的私貨旁邊兒。最初,日本人很客氣,日本軍事當局向火車站要特派貨車載運私貨。我們的鐵路當局若不答應,日本當局指控說『缺乏合作誠意』和『反日』。但是現在他們不再費事通知我們要車皮。武裝的日本人和高麗人索性把私貨一包一包的扔到二等車三等車上,把乘客趕下來,把窗子座位毀壞,毆打妨礙他們的苦力。有時到最後車要開時,貨車必須加掛,或是卸下,結果耽誤時間,車不能按時開出。」

  立夫問:「鐵路警察怎麼辦?」

  阿瑄回答說:「他們能幹什麼?走私的人有治外法權保護,路警也不敢碰他們。他們只是袖手旁觀,敢怒而不敢言。就在這個禮拜,一百多日本人高麗人,闖進火車站,因為他們無處放貨,就把鐵路局和海關的職員連踢帶打。有的我們同事被打在頭上,好多人由於路警勸解才免得挨揍受傷。」

  立夫又問:「為什麼你們不帶武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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