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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4年4月19日致陳煙橋


  霧城先生:

  昨天才寄一函,今日即收到十六日來信,備悉種種。做一件事,無論大小,倘無恒心,是很不好的。而看一切太難,固然能使人無成,但若看得太容易,也能使事情無結果。

  我曾經看過MK社的展覽會,新近又見了無名木刻社〔1〕的《木刻集》(那書上有我的序,不過給我看的畫,和現在所印者不同),覺得有一種共通的毛病,就是並非因為有了木刻,所以來開會,出書,倒是因為要開會,出書,所以趕緊大家來刻木刻,所以草率,幼稚的作品,也難免都拿來充數。非有耐心,是克服不了這缺點的。

  木刻還未大發展,所以我的意見,現在首先是在引起一般讀書界的注意,看重,於是得到賞鑒,採用,就是將那條路開拓起來,路開拓了,那活動力也就增大;如果一下子即將它拉到地底下去,只有幾個人來稱讚閱看,這實在是自殺政策。我的主張雜入靜物,風景,各地方的風俗,街頭風景,就是為此。現在的文學也一樣,有地方色彩的,倒容易成為世界的,即為別國所注意。打出世界上去,即於中國之活動有利。可惜中國的青年藝術家,大抵不以為然。

  況且,單是題材好,是沒有用的,還是要技術;更不好的是內容並不怎樣有力,卻只有一個可怕的外表,先將普通的讀者嚇退。例如這回無名木刻社的畫集,封面上是一張馬克思像,有些人就不敢買了。

  前回說過的印本〔2〕,或者再由我想一想,印一回試試看,可選之作不多,也許只能作為「年刊」,或不定期刊,數目恐怕也不會在三十幅以上。不過羅君〔3〕自說要出專集,克白〔4〕的住址我不知道,能否收集,是一個疑問,那麼,一本也只有二十餘幅了。

  此複,即頌

  時綏

  迅上 四月十九日

  又

  前信謂先生有幾幅已寄他處發表,我想他們未必用,即用,也一定縮小,這回也仍可收入的。

  注釋:

  〔1〕無名木刻社後改名為未名木刻社,一九三三年底成立於上海美術專科學校,成員為劉峴、黃新波。《木刻集》,即該社自編的《無名木刻集》,署「一九三四年五月出版」。魯迅曾為之作《〈無名木刻集〉序》,後收入《集外集拾遺》。

  〔2〕印本指後來印成的《木刻紀程》。

  〔3〕羅君指羅清楨。

  〔4〕克白即陳鐵耕。參看331204信注〔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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