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魯迅 > 魯迅書信 | 上頁 下頁 |
1929年3月22日致韋素園 |
|
素園兄: 二月十五日給我的信,早收到了。還記得先前有一封信未複。因為信件多了,一時無從措手,一懶,便全部懶下去了。連幾個熟朋友的信,也懶在內,這是很對不起的,但一半也因為各種事情曲折太多,一時無從說起。 關於Gorki的兩條〔1〕,我想將來信摘來登在《奔流》十期上。那紀念冊不知道見了沒有,我想,看看不妨,譯是不可的。即如你所譯的盧氏論痑爾斯泰〔2〕那篇,是譯起來很費力的硬性文字——這篇我也曾從日文重譯,給《春潮》〔3〕月刊,但至今未印出——我想你要首先使身體好起來,倘若技癢,要寫字了,至多也只好譯譯《黃花集》上所載那樣的短文。 我所譯的T.iM〔4〕,篇幅並不多,日譯是單行本,但我想且不出它。L.還有一篇論W.Hausenstein的〔5〕,覺得很好,也許將來譯它出來,並出一本。 上海的市民是在看《開天闢地》(現在已到「堯皇出世」了)和《封神榜》這些舊戲,新戲有《黃慧如產後血崩》(你看怪不怪?),有些文學家是在講革命文學。對於Gorky,去年似乎有許多人要譯他的著作,現在又不聽見了,大約又冷下去了。 你說《奔流》紹介外國文學不錯,我也是這意思,所以每期總要放一兩篇論文。但讀者卻最討厭這些東西,要看小說,看下去很暢快的小說,不費心思的。所以這裡有些書店,已不收翻譯的稿子,創作倒很多。不過不知怎地,我總看不下去,覺得將這些工夫,去看外國作品,所得的要多得多。 我近來總是忙著看來稿,翻譯,校對,見客,一天都被零碎事化去了。經濟倒還安定的,自從走出北京以來,沒有窘急過。至於「新生活」的事,我自己是川島到廈門以後,才聽見的。他見我一個人住在高樓上,很駭異,聽他的口氣,似乎是京滬都在傳說,說我攜了密斯許同住於廈門了。那時我很憤怒。但也隨他們去罷。其實呢,異性,我是愛的,但我一向不敢,因為我自己明白各種缺點,深恐辱沒了對手。然而一到愛起來,氣起來,是什麼都不管的。後來到廣東,將這些事對密斯許說了,便請她住在一所屋子裡——但自然也還有別的人。前年來滬,我也勸她同來了,現就住在上海,幫我做點校對之類的事——你看怎樣,先前大放流言的人們,也都在上海,卻反而啞口無言了,這班孱頭,真是沒有骨力。 但是,說到這裡為止,疑問之處尚多,恐怕大家都還是難於「十分肯定」的,不過我且說到這裡為止罷,究竟如何,且聽下回分解罷。 不過我的「新生活」,卻實在並非忙於和愛人接吻,游公園,而苦於終日伏案寫字,晚上是打牌聲,往往睡不著,所以又很想變換變換了,不過也無處可走,大約總還是在上海。 迅上 三月廿二夜 現在正在翻譯Lunacharsky的一本《藝術論》〔6〕,約二百頁,下月底可完。 注釋: 〔1〕Gorki高爾基(M.ΓОpъкИЙ,1868~1936),蘇聯無產階級作家。「兩條」,指韋素園對郁達夫譯載於《奔流》第一卷第七期(一九二八年十二月)《托爾斯泰回憶雜記》中的兩處誤譯提出的改正意見。參看《集外集·<奔流>編校後記(九)》。 〔2〕盧氏指盧那察爾斯基(A.B.ЛyНаЧаpСкИЙ,1875~1933),蘇聯文藝批評家,曾任蘇聯第一任教育人民委員部的人民委員(部長)。《論托爾斯泰》,指《托爾斯泰之死與少年歐羅巴》,韋素園的譯文載《未名》半月刊第二卷第二期(一九二九年一月);魯迅的譯文載《春潮》月刊第一卷第三期(一九二九年十月)。 〔3〕《春潮》文藝刊物,夏康農、張友松編輯,上海春潮書店出版,一九二八年十一月創刊,次年九月停刊,共出九期。 〔4〕T.iM即《托爾斯泰與馬克斯》,盧那察爾斯基的講演稿,魯迅據金田常三郎的譯本重譯。連載於《奔流》月刊第一卷第七、第八期(一九二八年十二月、一九二九年一月)。 〔5〕指盧那察爾斯基的《霍善斯坦因論》,魯迅曾擬翻譯,並刊登過出版預告,但未譯成。霍善斯坦因(1882~1957),德國文藝批評家。 〔6〕即盧那察爾斯基的《藝術論》,革命俄羅斯美術家協會彙編的論文集,魯迅據日本昇曙夢譯本重譯,一九二九年四月上海大江書鋪出版。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