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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7年9月19日致章廷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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矛塵兄: 久不得來信,大約你以為我早動身了,而豈知我至今尚九蒸九曬于二樓之上也哉!聽說太古船員諸公已復工,則我真將走成,現已理行李兩天,擬於廿七八搬入客棧,遇有船則上之也。 自然先到上海,其次,則擬往南京,不久留的,大約至多兩三天,因為要去看看有麟,有一點事,但不是謀飯碗,孑公複膺大學院長〔1〕,飯仍是蔣維喬袁希濤口中物也。複次當到杭州,看看西湖北湖之類,而且可以暢談。但這種計畫,後來也許會變更,此刻實在等於白說。 此地已較涼。梁漱溟〔2〕已為委員,我看他是要闊的。市民正擬歡迎張發奎〔3〕將軍,牌樓搭得空前之好。各種廳長多已換。黃浦[埔]學校〔4〕已停辦。截至今日止,如此而已。 中大今日(或明日,記不清了)開學,行授旗式,旗乃校旗也,青天白日外加紅邊,新定的。何日開課,未聞。紹原先生已行了罷。該校的安否,大概很與政局相關的,所以本學期如何,實在說不清。但他若取中立之狀態,則無妨。 《語絲》的一四一,二兩期,終於沒有收到,大概沒收了。這裡的一部分青年已將郁達夫〔5〕看作危險人物,大奇。廣西禁《洪水》〔6〕與《獨秀文存》〔7〕。汕頭之創造社被封。北新出了一本《魯迅在廣東》,好些人向我來要,而我一向不知道。關於出版界之所聞,大略如此。 新月書店的目錄,你看過了沒有?每種廣告都飄飄然,是詩哲〔8〕手筆。春台列名其間,我覺得太犯不上也。最可惡者《閒話》廣告〔9〕將我升為「語絲派首領」,而雲曾與「現代派主將」陳西瀅交戰,故凡看《華蓋集》者,也當看《閒話》云云。我已作雜感〔10〕寄《語絲》以罵之,此後又做了四五篇。 鳳舉說燕大要我去教書,已經回復他了,我大約還須漂流幾天。我一去,一定又有幾個學生要同去,這是我力所不及的,別人容易誤會為我專是呼朋引類。我也許此後不能教書了。但可玩玩時,姑且玩玩罷。 在二樓上,近來又編好了一部《唐宋傳奇集》。到上海後,當為新作家選小說,共有三部。此後,真該玩玩了,一面尋飯碗。 迅上 九月十九夜 斐君太太前均此請安。燕兄及在紹興的某兄均此致候。 注釋: 〔1〕孑公複膺大學院長一九二七年六月二十七日,國民黨中央政治會議通過蔡元培等提議,決定組織大學院,作為全國最高學術教育行政機關,同年十月蔡就任大學院院長。 〔2〕梁漱溟廣西桂林人。曾任北京大學教授。一九二七年四一二政變後,曾任廣東省政府委員、廣州政治委員會建設委員會常務委員、代理主席。 〔3〕張發奎(1895~1980)字向華,廣東始興人,國民黨將領。第一次國內革命戰爭時期任國民革命軍第四軍軍長,參加北伐。一九二七年九月下旬,他率所部由江西回到廣州。 〔4〕黃埔學校即黃埔軍官學校。孫中山在國民黨改組後創立的軍官學校,校址在廣州黃埔,一九二四年六月正式開學。在一九二七年四一二政變前它是國共合作的學校,周恩來、葉劍英、惲代英、蕭楚女等許多共產黨人都曾在校內擔任過負責的工作。 〔5〕郁達夫參看300108信注〔1〕。他在《洪水》半月刊第三卷第二十九期(一九二七年三月)發表的《在方向轉換途中》一文,指責了蔣介石反革命派的「獨裁的高壓政策」。孔聖裔隨即在反動刊物《這樣做》第七、八期合刊(同年六月)上發表《郁達夫先生可以休矣》一文,對鬱大肆攻擊,說他「做了共產黨的工具」。 〔6〕《洪水》創造社刊物,一九二四年八月在上海創刊,初為週刊,僅出一期;一九二五年九月改為半月刊,一九二七年十二月停刊,共出三十六期。 〔7〕《獨秀文存》陳獨秀在「五四」前後所作論文、隨感、通信的編集。一九二二年十一月上海亞東圖書館出版。 〔8〕詩哲指徐志摩。 〔9〕《閒話》廣告《閒話》,指《西瀅閒話》,陳西瀅作,一九二八年三月新月書店出版。出版前曾刊登廣告說:「……魯迅先生(語絲派首領)所仗的大義,他的戰略,讀過《華蓋集》的人想必已經認識了。但是現代派的義旗,和它的主將——西瀅先生的戰略,我們還沒有明瞭。現在我們特地和西瀅先生商量,把《閒話》選集起來,印成專書,留心文藝界掌故的人,想必都以先睹為快。」 〔10〕雜感指《辭「大義」》,下文的「四五篇」指《革「首領」》、《扣絲雜感》、《「公理」之所在》、《「意表之外」》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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