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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2)


  但到二卷廿一期(三月三日)上,就已大驚小怪起來,為「守舊文化的堡壘」的動搖惋惜──

  左翼文化運動的抬頭 ﹙文/水手﹚

  關於左翼文化運動,雖然受過各方面嚴厲的壓迫,及其內部的分裂,但近來又似乎漸漸抬起頭了。在上海,左翼文化在共產黨「聯絡同路人」的路線之下,的確是較前稍有起色。在雜誌方面,甚至連那些第一塊老牌雜誌,也左傾起來。胡愈之主編的《東方雜誌》,原是中國歷史最久的雜誌,也是最穩健不過的雜誌,可是據王雲五老闆的意見,胡愈之近來太左傾了,所以在愈之看過的樣子,他必須再重看一遍。但雖然是經過王老闆大刀闊斧的刪段以後,《東方雜誌》依然還嫌太左傾,於是胡愈之的飯碗不能不打破,而由李某來接他的手了。又如《申報》的《自由談》在禮拜六派的周某主編之時,陳腐到太不像樣,但現在也在左聯手中了。魯迅與沈雁冰,現在已成了《自由談》的兩大台柱了。《東方雜誌》是屬￿商務印書館的,《自由談》是屬￿《申報》的,商務印書館與申報館,是兩個守舊文化的堡壘,可是這兩個堡壘,現在似乎是開始動搖了,其餘自然是可想而知。此外,還有幾個中級的新的書局,也完全在左翼作家手中,如郭沫若高語罕丁曉先與沈雁冰等,都各自抓著了一個書局,而做其台柱,這些都是著名的紅色人物,而書局老闆現在竟靠他們吃飯了。

  …………

  過了三星期,便確指魯迅與沈雁冰 為《自由談》的「台柱」(三月廿四日第二卷第廿八期)──

  黎烈文未入文總

  《申報·自由談》編輯黎烈文,系留法學生,為一名不見於經傳之新進作家。自彼接辦《自由談》後,《自由談》之論調,為之一變,而執筆為文者,亦由星社《禮拜六》之舊式文人,易為左翼普羅作家。現《自由談》資為台柱者,為魯迅與沈雁冰兩氏,魯迅在《自由談》上發表文稿尤多,署名為「何家幹」。除魯迅與沈雁冰外,其他作品,亦什九系左翼作家之作,如施蟄存曹聚仁李輝英輩是。一般人以《自由談》作文者均系中國左翼文化總同盟(簡稱文總),故疑黎氏本人,亦系文總中人,但黎氏對此,加以否認,謂彼並未加入文總,與以上諸人僅友誼關係雲。  〔逸〕

  又過了一個多月,則發見這兩人的「雄圖」(五月六日第三卷第十二期)了──

  魯迅沈雁冰的雄圖

  自從魯迅沈雁冰等以《申報·自由談》為地盤,發抒陰陽怪氣的論調後,居然又能吸引群眾,取得滿意的收穫了。在魯(?)沈的初衷,當然這是一種有作用的嘗試,想復興他們的文化運動。現在,聽說已到組織團體的火候了。

  參加這個運動的台柱,除他們二人外有郁達夫,鄭振鐸等,交換意見的結果,認為中國最早的文化運動,是以語絲社創造社及文學研究會為中心,而消散之後,語絲創造的人分化太大了,惟有文學研究會的人大部分都還一致,──如王統照葉紹鈞徐雉之類。而沈雁冰及鄭振鐸,一向是文學研究派的主角,於是決定循此路線進行。最近,連田漢都願意率眾歸附,大概組會一事,已在必成,而且可以在這紅五月中實現了。    〔農〕

  這些記載,于編輯者黎烈文是並無損害的,但另有一種小報式的期刊所謂《微言》 ,卻在《文壇進行曲》裡刊了這樣的記事──

  「曹聚仁經黎烈文等紹介,已加入左聯。」(七月十五日,九期。)

  這兩種刊物立說的差異,由於私怨之有無,是可不言而喻的。但《微言》卻更為巧妙:只要用寥寥十五字,便並陷兩者,使都成為必被壓迫或受難的人們。

  到五月初,對於《自由談》的壓迫,逐日嚴緊起來了,我的投稿,後來就接連的不能發表。但我以為這並非因了《社會新聞》之類的告狀,倒是因為這時正值禁談時事,而我的短評卻時有對於時局的憤言;也並非僅在壓迫《自由談》,這時的壓迫,凡非官辦的刊物,所受之度大概是一樣的。但這時候,最適宜的文章是鴛鴦蝴蝶的游泳和飛舞,而《自由談》可就難了,到五月廿五日,終於刊出了這樣的啟事──

  編輯室

  這年頭,說話難,搖筆桿子尤難。這並不是說:「禍福無門,惟人自召」,實在是「天下有道」,「庶人」相應「不議」。編者謹掬一瓣心香,籲請海內文豪,從茲多談風月,少發牢騷,庶作者編者,兩蒙其休。若必論長議短,妄談大事,則塞之字篇既有所不忍,布之報端又有所不能,陷編者于兩難之境,未免有失恕道。語云:識時務者為俊傑,編者敢以此為海內文豪告。區區苦衷,伏乞矜鑒!    編者

  【注釋】

   沈雁冰:筆名茅盾,浙江桐鄉人,作家、文學評論家、社會活動家,文學研究會主要成員,曾主編《小說月報》。著有長篇小說《蝕》《子夜》及《茅盾短篇小說集》、《茅盾散文集》等。

   《微言》:反動刊物,綜合性週刊,一九三三年五月在上海創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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