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魯迅 > 兩地書·原信 | 上頁 下頁
一二二


  廣平兄:

  五日寄一信,想當先到了。今天得十二月卅日信,所以再寫幾句。

  伏園為你謀作助教,我想並非捉弄你的,觀我前回附上之兩信便知,因為這是李遇安的遺缺,較好。北大和廈大的助教,平時並不授課;廈大是教授請假半年或幾月時,間或由助教代課,但這樣是極少的事,我想中大當不至於特別罷,況且教授編而助教講,也太不近情理,足下所聞,殆謠言也。即非謠言,亦有法想,似乎無須神經過敏。未發聘書,想也不至於中變,其于季黻亦然,中大似乎有許多事等我到才做似的。我的意思,附中聘書可無須受,即有中變,我當勒令朱找出地方來。

  至於引為同事,恐牽連到自己,那我可不怕。我被各人用各色名號相加,由來久了,所以無論被怎麼說都可以。這回我的去廈,這裡也有各種謠言,我都不管,專用徐世昌哲學:聽其自然。

  害馬又想跑往武昌去了,謀事逼之歟?十二月卅日寫的信,而雲「打算下半年在廣州」,殊不可解,該打手心。

  我十日以前走不成了,因為十二月分〔份〕薪水,要明後天才能取得。但無論如何,十五日以前是必動身的。他們不早給我薪水,使我不能早走,失策了。校內似乎要有風潮,現在正在塭壤〔醞釀〕,兩三日內怕要爆發,但已由挽留運動轉為改革廈大運動,與我不相干。不過我早走,則學生們少一刺激,或者不再舉動,現在是不行了。但我卻又成為放火者,然而也只得聽其自然,放火者就放火者罷。

  這一兩天內苦極,赴會和餞行,說話和喝酒,大約這樣的還有兩三天。自從被勒做「名人」以來,真是苦惱。這封信是夜三點寫的,因為赴會後回來是十點鐘,睡了一覺起來,已是三點了。

  這些請吃飯的人,有的是佩服我的,在這裡,能不顧每月四百元的錢而搗亂的人,已經算英雄。有的是憎而且怕我的,想以酒食封我的嘴,所以席上的情形,煞是好看,簡直像敷衍一個惡鬼一樣。前天學生送別會上,為廈大未有之盛舉,有唱歌,有頌詞,忽然將我造成一個連自己也想不到的大人物,於是黃堅也稱我為「吾師」,而宣言曰「我乃他之學生也,感情自然很好的」。令人絕倒。今天又辦酒給我餞行。

  這裡的惡勢力,是積四五年之久而彌漫的,現在學生們要借我的四個月的魔力來打破它,不知結果如何。

  迅。一月六日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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