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魯迅 > 兩地書·原信 | 上頁 下頁 |
八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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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平兄: 昨上午寄出一信,想已到。下午伏園就回來了,關於學校的事,他不說什麼,問了的結果,所知道的是(1)學校想我去教書,但並無聘書;(2)季黻的事尚無結果,最後的答覆是「總有法子想」;(3)他自己除編副刊外,也是教授,已有聘書;(4)學校又另電請幾個人,內有顧頡剛。顧之反對民黨,早已顯然,而廣州則電邀之,對於熱心辦事如季黻者,說了許多回,則懶懶地不大注意,似乎當局者於看人一端,很不了然,實屬無法。所以我的行止,當看以後的情形再定,但總當於陰曆年假去走一回,這裡陽曆只放幾天,陰曆卻有三禮拜。 李遇安前有信來,說訪友不遇,要我給他設法介紹,我即給了一封紹介於陳惺農的信,從此無消息。這回伏園說遇諸途,他早在中大做職員了,也並不去見惺農,這些事真不知是怎麼的,我如在做夢。他帶一封信來,並不提起何以不去見陳,但說我如往廣州,創造社的人們很喜歡,似乎又與那社的人在一處,真是莫名其妙。 伏園帶了楊桃回來,昨晚吃過了。我以為味並不十分好,而汁多可取,最好是那香氣,出於各種水果之上。又有「桂花蟬」和「龍虱」,樣子實在好看,但沒有一個人敢吃;廈門有這兩種東西,但不吃。你吃過麼?什麼味道? 以上是午前寫的,寫到那地方,須往外面的小飯店去吃飯。因為我的聽差不包飯了,說是本校的廚房要打他(這是他的話,確否殊不可知),我們這裡雖吃一點飯也就如此麻煩。在店裡遇見容肇祖(東莞人,本校講師)和他的滿口廣東話的太太。對於桂花蟬之類,他們倆的主張就不同,容說好吃的,他的太太說不好吃的。 六日燈下 從昨天起,吃飯又發生問題了,須上小館子或買麵包來,這種問題都得自己時時操心,所以也不大靜得下。我本可以於年底將此地決然舍去,但所遲疑的怕廣州比這裡還煩勞,認識我的少爺們也多,不幾天就忙得如在北京一樣。 中大的薪水比廈大少,這我倒並不在意。所慮的是功課多,聽說每週最多可至十二小時,而作文章一定也萬不能免,即如伏園所辦的副刊,我一定也就是被用的器具之一,倘再加別的事情,我就又須吃藥做文章了。前回因莽原社來信說無人投稿,我寫信叫停刊,現在回信說不停,因為投稿又有了好幾篇。我為了別人,犧牲已〈不〉可謂不少,現在從許多事情觀察起來,只覺得他們對於我凡可以使役時便竭力使役,可以詰責時便竭力詰責,將來可以攻擊時便自然竭力攻擊,因此我於進退去就,頗有戒心,這或者也是頹唐之一端,但我覺得也是環境造成的。 其實我也還有一點野心,也想到廣州後,對於研究系加以打擊,至多無非我不能到北京去,並不在意;第二是同創造社連絡,造一條戰線,更向舊社會進攻,我再勉力做一點文章,也不在意。但不知怎的,看見伏園回來吞吞吐吐之後,就很心灰意懶了。但這也不過是這一兩天如此,究竟如何,還當看後來的情形。 今天大風,為一點吃飯的小事情而奔忙;又是禮拜,陪了半天客,無聊得頭昏眼花了,所以心緒不大好,發了一通牢騷。望勿以為慮,靜一靜又會好的。 迅。十一月七日燈下 明天想寄給你一包書,沒有什麼好的,自己如不要,可以分給別人。 昨天信上發了一通牢騷後,又給《語絲》做了一點《廈門通信》,牢騷已經發完,舒服得多了。今天已經說好一個廚子包飯,每月十元,飯菜還可以吃,大概又可以敷衍半月一月罷。 昨夜玉堂來打聽廣東情形,我們因勸其將此處放棄,明春同赴廣州,他想了一會說,我來時提出的條件,學校一一允許,怎能忽而不幹呢?他大約決不離開這裡的了,所以我看他對於國學院現狀,似乎頗滿足,既無決然舍去之心,亦無徹底改造之意,不過小小補苴,混下去而已。他之不能活動,而必須在此,似與太太很有關係,太太之父在鼓浪嶼,其兄在此為校醫,玉堂之來,聞系彼力薦,今玉堂之二兄一弟,亦俱在校,大有生根之概,自然不能動彈了。 浙江獨立早已灰色,夏超確已死了,是為自己的兵所殺的,浙江的警備隊,全不中用。今天看報,知九江已克,周鳳岐(浙兵師長)降,也已見於路透電,定是確的,則孫傳芳仍當聲勢日蹙耳,我想浙江或當還有點變化。 H.M. 十一月八日午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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