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魯迅 > 兩地書·原信 | 上頁 下頁
三二


  訓詞:

  你們這些小姐們,只能逃回自己的窠裡之後,這才想出方法來誇口;其實則膽小如芝麻(而且還是很小的芝麻),本領只在一齊逃走。為掩飾逃走起見,則雲「想拿東西打人」,輒以「想」字妄加羅織,大發揮其楊家勃谿式手段。嗚呼,「老師」之「前塗〔途〕」,而今而後,豈不「棘矣」也哉!

  不吐而且游白塔寺,我雖然並未目睹,也不敢決其必無。但這日二時以後,我又喝燒酒六杯,蒲桃酒五碗,游白塔寺四趟,可惜你們都已逃散,沒有看見了。若夫「居然睡倒,重又坐起」,則足見不屈之精神,尤足為萬世師表。總之:我的言行,毫無錯處,殊不亞于楊蔭榆姊姊也。

  又總之:端午這一天,我並沒有醉,也未嘗「想」打人;至於「哭泣」,乃是小姐們的專門學問,更與我不相干。特此訓諭知之!

  此後大抵近於講義了。且夫天下之人,其實真發酒瘋者,有幾何哉,十之九是裝出來的。但使人敢於裝,或者也是酒的力量罷。然而世人之裝醉發瘋,大半又由於倚賴性,因為一切過失,可以歸罪於醉,自己不負責任,所以雖醒而裝起來。但我之計畫〔劃〕,則僅在以拳擊「某籍」小姐兩名之拳骨而止,因為該兩小姐們近來倚仗「太師母」之勢力,日見跋扈,竟有欺侮「老師」之行為,倘不令其喊痛,殊不足以保架子而維教育也。然而「殃及池魚」,竟使頭罩綠紗及自稱「不怕」之人們,亦一同逃出,如脫大難者然,豈不為我所笑?雖「再游白塔寺」,亦何能掩其「心上有杞天之慮」的狼狽情狀哉。

  今年中秋這一天,不知白塔寺可有廟會,如有,我仍當請客,但無則作罷,因為恐怕來客逃出之後,無處可遊,掃卻雅興,令我抱歉之至。

  「……者」是什麼?

  「老師」

  六月二十八日

  那一首詩,意氣也未嘗不盛,但此種猛裂〔烈〕的攻擊,只宜用散文,如「雜感」之類,而造語還須曲折,否,即容易引起反感。詩歌較有永久性,所以不甚合於做這樣題目。

  滬案以後,週刊上常有極鋒利肅殺的詩,其實是沒有意思的,情隨事遷,即味如嚼蠟。我以為感情正烈的時候,不宜做〔作〕詩,否則鋒鋩〔芒〕太露,能將「詩美」殺掉。這首詩有此病。

  我自己是不會做〔作〕詩的,只是意見如此。編輯者對於投稿,照例不加批評,現遵來信所囑,妄說幾句,但如投稿者並未要知道我的意見,仍希不必告知。

  迅

  六月二十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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