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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四


  MY DEAR TEACHER:

  廿五日午收十九來信,晚間又收廿一的來信;此外十,十六兩信,也都收到,我已經寫了回信了。

  你十九的信裡說,兼任太多,或在僻地做事,怕易流於淺薄,這是極確的。況且我什麼都是一知半解,沒有深的成就和心得,學的雖是文科,而向來未嘗下過死工夫,可以說連字也不認識。我膽子又小,研究不充足就不敢教人,現在教這幾點鐘,已經時常怕會疏失,倘專做國文教員,則選材,查典,改文……更加難辦。職員又困于事務,毫無餘閒,有時且須與政界接洽,五光十色,以我率直之傻氣,當然不適於環境。我終日想離開此校,而至今未有去處者,雖然因為此時不便引退,但一面也並無相宜的地方,不過事到其間,必有辦法,那時自然會有人給我謀事,請你不必掛心。至於「中大女生指導員」之事,做起來也怕有幾層難處:一,這職務等於舍監,蓋極煩忙,聞中大複試後,學生中仍然黨派紛歧,將來也許如女師之糾紛,難於處理;二,現時已有人指女師中表同情於革新之一部分教職員為共產黨(也如北方軍閥一樣手段,可笑),倘我到中大,恐怕會連累你,則似以我不在你的學校為宜。但如果你以為無妨,就不妨向伏園先生說說,我是沒有什麼異議的。

  你廿一的信,說收到我十五,六,七日三信了,但我十七又寄一包裹並一信——說明所寄的物件,並叫你小心開拆,勿打碎圖章。圖章並不是貴重品,不過頗別致耳,即使打碎,也勿介介。現必收到了罷?收到就通知我一聲。

  你在北京,拚命幫人,傻氣可掬,連我們也看得吃力,而不敢言。其實這也沒有什麼,我的父母一生都是這樣傻,以致身後蕭條,子女窘迫,然而也有暫致其敬愛,仗義相助的,所以我在外讀書,也能到了畢業,天壤間也須有傻子交互發傻,社會才立得住。這是一種;否則,萍聚雲散,聚而相善,散便無關,倒也罷了。但長虹的行徑,卻真是出人意外,你的待他,是盡在人們眼中的,現在僅因小憤,而且並非和你直接發生的小憤,就這麼嘲笑罵詈,好像有深仇重怨,這真可說是奇妙不可測的世態人心了。你對付就是,但勿介意為要。

  你想寄的一束雜誌還未到,本擬俟到後再複,但怕你在等信,就提前寄出了。如再有話,下次再談。

  YOUR H.M.十一月廿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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