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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信(複黴江)


  黴江先生:

  如果「叛徒」們造成戰線而能遇到敵人,中國的情形早已不至於如此,因為現在所遇見的並無敵人,只有暗箭罷了。

  所以想有戰線,必須先有敵人,這事情恐怕還遼遠得很,若現在,則正如來信所說,大概連是友是仇也不大容易分辨清楚的。

  我對於《語絲》的責任,只有投稿,所以關於刊載的事,不知其詳。至於江先生的文章,我得到來信後,才看了一點。

  我的意見,以為先生太認真了,大約連作者自己也未必以為他那些話有這麼被人看得值得討論。

  先生大概年紀還青,所以竟這樣憤慨,而且推愛及我,代我發愁,我實在不勝感謝。這事其實是不難的,只要打聽大學教授陳源(即西瀅)先生,也許能夠知道章士釗是否又要「私稟執政」,因為陳教授那裡似乎常有「流言」飛揚。但是,這不是我的事。

  魯迅 九月一日

  【備考】來信

  魯迅先生:

  從近來《現代評論》之主張單獨對英以媚親日派的政府,侮辱學界之驅章為「打學潮糊塗賬」以媚教育當局,罵「副刊至少有產生出來以備淘汰的價值」以侮辱「青年叛徒」及其領導者,藉達其下流的政客式的學者的拍賣人格的陰謀等等方面看來,我們深覺得其他有良心的學者和有人格的青年太少,太沒有責任心,太怯懦了!

  從牠的消售數目在各種週刊之上看(雖然有許多是送看的),從牠的頁數增加上看,我們可以知道卑污惡濁的社會裡的讀者最歡迎這類學術界中的《紅》《半月》或《禮拜六》。自從《新青年》停刊以後,思想界中再沒有得力的鐮幟鮮明的衝鋒隊了。如今新青年的老同志有的投降了,有的退伍了,而新的還沒練好」,而且「勢力太散漫了。」我今天上午著手草《聯合戰線》一文,致猛進社,語絲社,莽原社同人及全國的叛徒們的,目的是將三社同人及其他同志聯合起來,印行一種刊物,注全力進攻我們本階級的惡勢力的代表:一系反動派的章士釗的《甲寅》,一系與反動派朋比為好的《現代評論》。我正在寫那篇文章的時候,N君拿著一份新出來的《語絲》,指給我看這位充滿「阿Q精神」兼「推敲大教育家」江紹原的「小雜種」,裡面說道,「至於民報副刊,有人說是共產黨辦的。」江君翻打自己的嘴巴,亂生「小雜種」,一被謔于米先生(見京報副刊),再見斥于作《阿Q的一點精神》(見民報副刊)的辛人,老羞成怒,竟遷怒到民副記者的身上去了。最巧妙的是江君偏在不入大人老爺之×(原刊不清)的語絲上詭譎地加上「有人說」三個字。N君××(原刊不清)「大約這位推敲大家在共出十五期的民副上,曾推出一句共產的宣來同而睡,(原刊如此)時對於這位歸國幾滿三年,從未作過一句宣傳的文章,從未加入任何政黨,從未捲入任何風潮,從未作任何活動的民副記者── 一個頹廢派詩人梭羅古勃的愛慕者,也終不能查出共產黨的證據,所以只能加上『有人說』三字,一方面可以擺脫責任,一方面又可造謠。

  而拈鬮還湊巧正拈到投在語絲上……」我於是立刻將我的《聯合戰線》一文撕得粉碎;我萬沒想到這《現代評論》上的好文章,竟會在《語絲》上刊出來。實在,在這個世界上誰是誰的夥伴或仇敵呢?我們永遠感受著胡亂握手與胡亂刺殺的悲哀。

  我看你們時登民副記者的文章,那末,你不是窩藏共產黨的(即使你不是共產黨)麼?至少「有人說」你是的。章士釗褫你的職還不足以泄其憤吧,謹防著他或者又會「私稟執政」把你當亂黨辦的。一笑。

  下一段是N君仿江紹原的「小雜種」體編的,我寫的──

  「……胡適之怎樣?……想起來了,那位博士近來盛傳被『皇上』『德化』了,招牌怕不香吧。

  「陳西瀅怎樣?……聽說近來被人指為『英日帝國主義者和某軍閥的走狗章士釗』的『黨徒』……

  「至於江紹原,有人說他是一般人所指為學者人格拍賣公司現代評論社的第O支部總經理。……」本函倘可給莽原補白,尚祈教正,是荷。

  黴江謹上

  【注釋】

   本篇最初發表於一九二五年九月四日《莽原》週刊第二十期。

   江先生:即江紹原,安徽旌德人,當時北京大學講師。他在《語絲》週刊第四十二期(一九二五年八月三十一日)發表《仿近人體罵章川島》一文,其中多用反話,如說「至於《民報》副刊,有人說是共產黨辦的」等,黴江誤以為是正面的誣衊,表示憤慨。

   章士釗(1881—1973):字行嚴,湖南長沙人,當時任段祺瑞執政府司法總長兼教育總長。他在所辦的《甲寅》週刊發表的一些文章中,常有「密呈執政」和「密言於執政」一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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