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啟超 > 意大利建國三傑傳 | 上頁 下頁
第十五節 意奧開戰之準備


  布郎比裡密約,除拿破崙、加富爾、英瑪努埃三人外,舉天下無知之者。然英瑪努埃嘗語人云:「吾不久將定吾之位置,不為全意大利之國王,則為沙波之一平民。」聞者以其夙抱大志,不之怪也。未幾,又為1848年挪巴倫之役從先王死國難之戰士建一紀念碑,鑄一勇士之像于絕頂,揮劍以睨奧國。而拿破崙亦汲汲修戰備不怠,雖夢中之奧大利,亦不問而知其故矣。加富爾當此孤注一擲之時,厲精殫慮,不遑啟居。內之防政府之間生異議也,自兼各部大臣,使事權得歸於一;外之懼革命黨之生支離也,竭力與之交通周旋,密告以大計,令其少安毋躁。又欲藉英國之聲援也,乃乞哀于巴彌斯頓侯(當時英國首相也),巴侯雖表同情,然明告以不能兵力相助。至是而戰機已迫眉睫矣。

  加里波的者,素持共和論,瑪志尼之黨人,而加富爾之政敵也。至是加富爾知挫奧之功,非此君莫屬,以書禮聘之,使出共事。加里波的,天人也,其心目中惟知有國家,不知有黨派。至是察大勢之所趨,審機會之將熟,乃欣然諾之,蹶起於卡菩列拉之山澤,著廣袖塵漬之赤外套,戴緣纓下垂之破帽,直抵焦靈王宮,求謁相國,問其名,昂然不答。閽者駭其形貌之瑰異也,入以語主人。主人曰:「然,是或我故鄉之貧兒,欲有所請托而來,其納之便。」至是而意大利之大政治家與大將軍始相合併。讀史至此,不禁為彼數千萬苦壓制望自由之意大利人民,浮大白而呼萬歲也。兩雄相見,其壯快固無待言。加富爾即以撒王之命,命加里波的為軍團長,募阿布士山下之義勇兵,以待時機。雖然,加將軍者尼士之產,而拿破崙之所惡也。加富爾知其然也,故隱其任用加里波的之事,而不使拿破崙知,恐失拿破崙也。又隱其割讓尼士之事,而不使加里波的知,恐失加里波的也。嗚呼!英雄之深算可敬,英雄之苦心亦可憐矣。

  1859年1月,拿破崙當賀年之際,接見奧公使,瞿然曰:「縱使奧法兩國之關係,不能如我所期,然朕與奧帝之私交,更無異疇昔。」奧使以其言之閃爍也,詫異之,然已察其用意之所存。同時,撒的尼亞王臨國會演說曰:

  我邦乎,我邦乎!以壤地褊小之我邦,儼然列歐洲會議,博信用而荷榮譽。是我地雖小,而所代表之理想,所感之同情,實大且深也。雖然,今日非我君民上下高枕為樂之時。吾儕深願遵守條約,但我同胞疾痛慘怛呼籲之聲,自意大利之各方面而來集者,吾不能充耳而不聞。於戲!我協我力,我正我權,尚其慎重剛毅,以敬俟皇天上帝之休命。

  國會之歡迎此敕語,則何如?當時有目擊之者,紀其實曰:「王每發一語,輒間以『國王陛下萬歲!』之聲。至疾痛呼籲之一句甫離王舌,滿堂若電氣刺激者,然其慷慨激昂之狀,非筆所能記,非口所能傳。上院議員,下院代議士,及旁聽者,皆蹴席騰躍,全身幾為熱情歡聲之所破裂。法、俄、普、英諸公使目擊此狀,心膽俱奪,尼布士大使面色忽蒼忽白,高聲喝,低聲語,曰:『嗚呼!吾儕無告之流民!』曰:『記憶吾儕痛苦的國王!』曰:『約以國予吾儕的國王!』感動讚歎,語無倫次,和以狂不可耐之拍手,雜以湧潮飛瀑之老淚。意大利各地之代表者,既已感激固結,描寫一意大利全國統一之共主於其胸中矣。」

  奧人聞此等言,固欲默不得默,前此既建戰死之碑,今茲複為挑釁之語,乃使公使質撒廷,促其回答。英國見事機之迫也,出而任調人之役,其調停之大略曰:奧法兩國皆撤去兵備,勿使在教皇屬地內也。曰奧國將保護門的拿巴馬之權廢止也。曰奧人宜許意大利諸州以改革也。是實英人欲弱法、奧勢力於意境,而使撒的尼亞鞏其實權之微意也。雖然,法、奧豈能許之?奧人乃應曰:先使撒的尼亞撤戰備,乃議他事。而法帝拿破崙,亦非利撒國之得志也,又聞加里波的之在撒軍也,頗悔前約而欲翻覆之。炯眼敏腕之加富爾,窺其然也,乃急如巴黎,脅嚇拿王曰:「事已至此,一旦退縮,功虧一簣。陛下席捲中原之雄圖,亦成泡幻矣。臣無已,請以布郎比裡之密約,公之於世,以明其事之出於陛下。」拿破崙之意乃決。奧人聞拿破崙之躊躇也,謂機不可失,宜以今日先發制人,碎撒的尼亞於一擊之下。則法人雖欲助,恐終袖手。乃以1859年4月23日,下哀的美敦書於撒政府,使其以三日內盡解兵備。撒人不應,戰端遂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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