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啟超 > 意大利建國三傑傳 | 上頁 下頁 |
第十二節 加富爾外交政策第一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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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裡米亞之役) 加富爾,十九世紀歐洲外交家中第一流也。彼自十餘年前,即以慧眼觀察歐洲大局,以為處今日欲用蕞爾國以奏統一之偉業,其勢不得不藉外交,故當遊歷各國時,即隨在留意,有所布畫。至是撒的尼亞百政修明,國步蒸蒸日上,諸國鹹以猜忌之眼睨之。當時全歐專制之潮益達高點,普奧等國,不利撒的尼亞之改革也,欲藉端干涉壓制之。謂撒王曰:「王其三思,民權興則君權亡,猛劇改革非國之福也。王何不效意大利他國之政策以坊其民。」王曰:「謹謝客,吾有吾意所欲為。」此實磊落之答辭也。雖然,又危險之答辭也。如土耳其,如希臘,皆因不受他國之忠告,卒蒙干涉以生國難,斯不遠之前車也。加富爾其熟計之矣,以為今日自力之微薄也如此,壓力之強大也如彼,以圖維持本國之獨立,猶戛戛其難,況乃進取以圖中原哉。然則欲達此目的,不可不乞援於歐洲一二雄國,而其首注意者惟英國。英最愛自由之國,而加富爾舊遊地也。其大夫之賢者多所交識,而瑪志尼久旅斯土,屢著論各報中,論意大利國情,英人深同感焉,此可為與國者一。其在法國,路易·拿破崙新得政,野心勃勃,隱然欲步哥悉克(拿破崙第一產地也)老雄之後塵,加富爾察其必將與奧有隙也,吾其利用之,以複我國仇,建我大業,此可為與國者二。蓋東連北拒之略,加富爾蘊蓄於躬耕時代者已十餘年,至是遂漸為實施之期。 果也,天贊意大利,加富爾入相二年餘,而格裡米亞戰爭起。先是路易·拿破崙既被舉為法國大統領,包藏禍心,未幾即蹂躪國會,驅逐異己,遂篡帝位,稱拿破崙第三。時恰俄皇尼古剌第一亦抱非常之遠略,思繼大彼得之志,席捲宇內,日夜睨土耳其,相機南下。拿破崙知之,以為我新即帝位,國民未服,非耀武域外,以大捷臨之,不可以得志。且英國俄之敵也,吾若挑戰合縱以擊俄,歐洲必生大亂,吾乘其機,則伯父老拿皇之大業可以複見。於是潛結英土以待時機,乃先挑釁,以保護聖墓為名,向土耳其索耶路撒冷地(耶蘇墓所在地也)。俄皇聞之,亦要求特權於土,凡土國中從希臘教之人民,悉歸俄治下。俄法教權之爭,實格裡米亞戰役原因也。俄皇欲先發制人也,忽發兵十五萬壓土境,土人告急于法,法乃說英國以相從事,英國疾俄之南下也,又自倭打盧後四十年無戰事,人心思動也。於是土、法、英聯軍抗俄,開格裡米亞之大戰,實1854年3月也。 加富爾以為是千載一時之機也,使歐羅巴全洲人知有我撒的尼亞國者,將在今日。報百年夙仇,加當頭一棒于強奧者,將在今日。乃以加盟土、英、法三國以抗俄之議案,提出於國會。雖然,鯤鵬圖南,斥笑之;陽春白雪,巴人嗤之。國會譁然,以為不度德、不量力,何至如是?加富爾昂然曰: 諸君諸君,諸君非以意大利全國之前途為念者乎?今使俄人而捷也,則不待君士但丁奴不(土京)之陷落,而達達尼士、波士佛拉已入俄手,地中海之大權,永在俄矣。諸君寧能旁觀耶?且我撒的尼亞,何可妄自菲薄之甚?自重者人恒敬之,自輕者人恒侮之。今也海陸軍制,既已大整,與各國合縱挫虎狼,一舉而雪千年屈辱之汙名,正在今日矣。 嘻,豪傑乎,豪傑乎,守如處子,出如脫兔。十餘年來舉國豪傑風起水湧之際,而蜷伏一無所事,天下之至怯,孰過是也。一旦以慧眼觀破大局,遇可攫之機會,則急起直追勿使逸,凜然當一世之大敵而無所於懾,天下之大勇,又孰過是也。當時國會既躊躇莫敢決,而政府諸同僚,亦無一人與彼同志者,紛紛辭職去。加富爾不屈不撓,得請于撒王,以一身盡兼各部大臣之職,壓輿論以行其志,直發二萬五千大兵出黑海。 大兵既行,而加富爾手段之活潑,尤有可驚者。彼直慫恿前宰相達志格裡阿共侍撒王,遊歷英法二國,英皇域多利亞,以非常熱誠歡迎彼等。且語人曰:「英瑪努埃真一世之將才也。」而倫敦市長亦率市民以最盛儀饗宴撒王。其至法國也,拿破崙第三及其皇后皆親切懇篤相接待,到處交叉意、法兩國旗以表同情。時意大利革命党首領綿甯,方在法京,前加富爾屢招與同事,而不肯就者也。至是見交叉之國旗,感極而泣,信加富爾之政策,果足以救此國,乃來謁王及兩相曰:「吾夙持共和論者也。雖然,持此論之目的,在統一意大利。今既見之,吾複何憾焉。請致書瑪志尼,使今後勿複與公等為敵也。」至是而加富爾之手腕,益為舉國所同認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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