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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國志》後序


  清光緒二十三年

  中國人寡知日本者也。黃子公度撰《日本國志》,梁啟超讀之,欣懌詠歎黃子,乃今知日本,乃今知日本之所以強,賴黃子也。又懣憤責黃子曰:乃今知中國,知中國之所以弱,在黃子成書十年久,謙讓不流通,令中國人寡知日本,不鑒不備,不患不悚,以至今日也。乃誦言曰:使千萬裡之外,若千萬歲之後,讀吾書者,若布眉目而列白黑,入家人而數米鹽,登廟廡而誦昭穆也,則良史之才矣。使千萬裡之外,若千萬歲之後,讀吾書者,乃至知吾世,審吾志,其用吾言也。治焉者榮其國,言焉者輔其文。其不能用,則千萬裡之外,若千萬歲之後,輇材諷說之徒,諮嗟之,太息之,夫是之謂經世,先王之志斯義也。吾以求諸古史氏,則惟司馬子長有取焉。雖然,道己家事者,非愚騃蒙崽之子,莫不靡靡能言之。深周隱曲,若夫遠方殊類,邈絕倜侏之域,則雖大智長老,聞言未解,遊夢不及,況欲別閨闥、話子姓、數米鹽哉?此為尤難絕無之事矣。司馬子長美矣,然其為《史記》也,則家人子之道其家事而已。日本立國二千年無正史,私家紀述穢雜不可理,彼中學子能究澈本末,言之成物者已鮮。況以此土之人,談彼岸之書,異域絕俗,殊文別語,正朔、服色、器物、名號、度律、量衡靡有同者,其孰從而通之?且夫日本古之彈丸,而今之雄國也。三十年間,以禍為福,以弱為強,一舉而奪琉球,再舉而割臺灣。此土學子鼾睡未起,睹此異狀,撟口咋舌,莫知其由,故吾政府宿昔靡得而戒焉。以吾所讀《日本國志》,其於日本之政事、人民、土地及維新變政之由,若入其閨闥而數米鹽,別白黑而誦昭穆也。其言十年以前之言也,其於今日之事,若燭照而數計也,又豈惟今日之事而已?後之視今,猶今之視昔,顧犬補牢,未為遲矣。《孟子》不雲乎:「有王者起,必來取法。」斯書乎,豈可僅以史乎史乎目之乎?雖然,古之史乎皆有旨義,其志深,其旨遠。啟超于黃子之學,自謂有深知。其為學也,不肯苟焉附古人以自見,上自道術,中及國政,下逮文辭,冥冥乎入於淵微。敢告讀是書者,論其遇,審其志,知所戒備,因以為治,無使後世諮嗟而累欷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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