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啟超·記自強軍

記自強軍

　　清光緒二十三年

　　東事起，天子以南皮張尚書督兩江，佩南洋大臣印綬。時敵氛張甚，中興諸湘、淮軍百戰皆不有功，於是南洋自強軍之議起。和成，尚書移節去，金陵綠營與自強軍弗善也，乃徙軍吳淞。今年春，撫軍趙侍郎大閱兵，既畢則曰：江南諸軍，無如自強軍，賢士大夫知兵法者，舉曰江南諸軍，無如自強軍。是以梁啟超記之曰：

　　今日之疲耎、散漫、偷惰、畏葸、騷擾者，莫中國之兵若矣！而旗兵而綠營而防勇，地地不同，名名不同，而疲耎、散漫、偷惰、畏葸、騷擾無不同，若是乎中國之人，殆不可以為兵矣。啟超於軍旅之事未之學，然以所聞自強軍者，全軍操練僅八閱月，馬軍乃一月有餘耳，而其士軀之精壯，戎衣之整潔，槍械之新練，手足之靈捷，步伐之敏肅，紀律之嚴謹，能令壁上西士、西官、西婦觀者百數，鹹拍手咋舌，點首讚歎，百吻一語曰：不意支那人能如是，能如是！梁啟超曰：天下無不學焉而能之事，亦無學焉而不能之事。黃種之聰明材力，堅定耐苦，無一事弱於白種。昔之游其國肄其學校受其業者，往往試焉冠其曹，而噪名於其都，夫寧獨兵。今夫向之言洋務者，則曰西之強，惟兵而已。而豈知其政事，其學問，其風俗，舉有可以強而後以兵強之。強者兵，而所以強者不在兵。善夫西報之言曰：西兵之長，此軍略具矣。少有未熟，歲月之後大成矣。雖然，若以臨陣，能克敵與否，非所敢言也。又曰：惜夫！中國之大，而可觀之兵，只有此數也。雖然，使遍中國之兵，而皆能如此軍，中國之能強與否，猶非所敢言也。嗟夫！使吾中國人而皆不可教，如黑人焉，如紅人焉，如棕色人焉，吾固無覬焉。等是人也，數百年以疲耎、散漫、偷惰、畏葸、騷擾聞於鄰國者。今若此，豈其一軍如是，而他軍不能如是？豈其兵能如是，而官、而士、而農、而工、而商不能如是？彼大人先生與吾儕小民，可以興矣。請言軍額：步隊八營，營二百五十人；炮隊二營，營二百人；馬隊一營，百八十人；凡二千五百八十人。請言軍餉：每人每月餉八兩，視尋常兵四倍有餘，全軍每月需費三萬兩。請言軍官：營務處總辦、道員四明沈敦和，提調知縣香山鄭汝騤，統領德國遊擊子爵來春石泰，教習德弁齊百凱、喀索維基、德特勒夫斯、柏登高森、伏德利西、馬師凱、南爾多福、那漢斯，每營副以華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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