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涵秋 > 戰地鶯花錄 | 上頁 下頁 |
八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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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吃花酒貽誤兵機 失軍心巧來說客 且說前回書中從陶如飛家裡傳說湘嶽戰事,北軍著著進行,南邊形勢上顯有一部份岌岌可危。陶如飛適當戰地,以一個素無軍事學識的人叫他統率健兒,炮火相見,自然是「退避三舍」,兵氣不揚了。但此等事蹟,不過繆蘭芬姑媳聽的道路傳言,總未可據以為實。便是提著的那個營長方鈞,說他怎生了得,究竟怎生了得的情形,作者因為要敘述賽姑一段豔史,便輕輕在那個北京城裡方鈞編練軍隊的時候,兀的就把他擱置下來,心裡頗覺得十分抱歉。如今且趁趙玨同宗久安尚未動身之際,偷點空兒再將方鈞事蹟補敘補敘,好讓諸君讀這部小說似乎還有點眉目。 方鈞自從將兵額補足之後,日日操演,不肯懈怠。他又能不拿出營長身分,噓寒問暖,共苦同甘,看待那些兵士,仿佛像是自家弟兄們一般。要曉得中國人心雖壞,然而你果然以誠心感化他們,他們也沒有不知道感激的道理。說也奇怪,自此以後,那方鈞所帶的軍士,看去只有一營,他那聲勢浩大,旗幟鮮明,簡直同千軍萬馬一般,眾志可以成城。這也算得近日帶兵的官長裡不能有二,不可無一的了。他將軍隊駐紮在一處地方,便日日聽候調遣南下消息。無如那時候政府裡對於南軍,主戰主和,意見尚不能一致,及至過了新年,還不曾有拔隊的命令。方鈞悶悶不樂,輕易又不肯回轉自家公館見他那一位賽金姨娘,鎮日價坐在營裡,只好從那些報紙上看看外邊的情勢。 這一天又看見報上載著我們那位東鄰,對於民國很有躍躍欲動之勢。方鈞猛的將報紙向案上一摜,站起身來失聲長歎,說道:「可恨可恨,家裡人一般的醉生夢死,不知亡國即在目前,若要救中國之亡,必先將內亂靖得一靖;若講到和呢,必須兩方面開誠佈公,剖心相見,暫時將那權利的思想拋置一邊。不能借著『講和』的名兒,偷偷的乘隙而動。你也乘隙,我也乘隙,那和議便議到一萬年,也沒有成功的指望。若是戰呢,不是南方將北方屈服下來,便是北方將南方屈服下來。到那時候,或者還可以有個歸結。萬一不痛不癢,今天開一排槍,明天放幾尊大炮,曠日持久,不獨苦了他們那一般百姓,等到我們大家弄得筋疲力盡,外人不消同我開戰,只須向我努一努嘴,揮一揮手,我們還敢不俯首帖耳,惟命是聽嗎!」 方鈞越想越害怕起來,好在閑著沒事,便命一個衛隊備好了馬,跨上去直向團長營帳裡走來,意思想探問探問政府裡可有出兵消息。 是時雖是正月天氣,北方寒冷,只見那四山積雪,皚白如銀。兩旁大路上,衰柳枯蘆,瑟瑟作響,彤雲壓得密層層的,似又有重做嚴寒模樣。方鈞走了好幾裡路,那團長營址已在目前,營門前立著兩名荷槍兵士,看見方鈞跳下了馬,直望裡走,慌忙喊著「立正」,舉槍而立。方鈞略點一點頭,同跟著自己的兩個衛隊已走入營房。其時便走過一個兵士來,問方鈞可是來會團長的,現在團長卻不在營裡,請營長便到裡邊歇一歇。方鈞聽見這句話,心中很不樂意,剛待要問他團長現往何所,話還未曾出口,耳邊早聽見外面一匹馬蹄聲音滑嗒嗒的直竄到營門口方才停住。倏的便跳下一個人來,身上背著一封公文,雙手取下,送入那個同方鈞講話的兵士手裡,說:「趕快招呼你們大人,我也不能耽擱,急於回去銷差去了。」 那個兵士笑嘻嘻的向那人詢問道:「大哥請略歇一歇,這封公文,大哥定然知道內中詳細,不知有什麼緊急事故,何妨先行告訴告訴我們知道!」 那人笑道:「你問什麼呢,這還不是調劑你們升官發財的道路兒!昨天聽說總理在閣議席上已經一意主戰,清早便有人打電話到我們旅長那裡,命全旅陸續出發。故此旅長就發下這角公文,分付你們團長率領各營先行作個前隊,須索即日南下去當前敵,省得弟兄們老遠在京裡閑著沒有事幹。倒是弟兄們須得趕緊將這件公事送給你們團長看一看,倘若誤了時刻,那也不是頑意兒。」 那人說畢,又笑了一笑,旋即出營跨上馬飛馳去了。 此處方鈞在旁邊聽得明白,心裡兀自吃了一驚,便向那兵士說道:「先前聽說團長不在營裡,我的意思本想轉回去,改一天再來謁見。如今卻是不容不等你們大人見一見了,你先將公事送進去,我便在應接室裡坐一會罷。」 那個兵士果然便捧著那封公文,匆匆走入營後,去尋覓副官,好讓他先行開拆。誰知不多一刻,那個兵士空手走出來,向方鈞說道:「叵耐我們大人不在營裡,便連副官也不在裡面,公文已經書記長先生開視過了,說是限在明日拔隊起程。若是今晚再尋覓不到團長,這件事怎生發落呢?」 方鈞笑道:「你們大人不在營裡,定然便在他自家公館,只須多派幾位弟兄們去尋一尋,斷沒有個尋覓不到的道理,何須你如此著急?」 那個兵士冷笑了一聲,又低低向方鈞說道:「若說大人在公館裡,這斷然是沒有的事。他既然同著副官一齊出去,他們取樂的所在,那就不得而知。往常三日五日在外間流連,這也是稀鬆平常的事。哪裡想得到部裡今天忽然來了這封雷厲風行的公事呢?怎生不叫人急煞!」 兩人剛在閒話,這個當兒,裡面果然傳出話來,分派了好幾名兵士向各處去尋訪團長同那個副官,務盡今晚請團長到營會議出發的事件。兵士們哪裡還敢怠慢,立即有好些人都紛紛出營去了。那個同方鈞講話的兵士還站在應接室裡唉聲歎氣。方鈞笑道:「團長消遣,左右不過在那些地方,你看他們已經紛紛出營探問去了,你還愁團長今晚不回營預備嗎?」 那個兵士又跌腳歎道:「營長倒不用說這樣寬脾大胃的閒話兒,別的大人們逛窖子,吃花酒,原也是尋常的舉動,便是他手底下人也都知道在什麼地方;惟有我們這位團長,他的脾氣與別人不同,固然公館裡太太同姨太太們管束得緊,不容大人妄走一步,然而大人卻又防著被部裡知道他的蹤跡,偏又喜歡幹這些把戲。他在這些上面守的秘密,大約無論什麼事兒,也比不過那樣精細,除得我們那位副官是大人心腹至好,兩人常在一處。至於貼身爺們,大人也從不曾挈帶過一個。适才這些弟兄們,雖然大家跑得出去,至於尋得見大人尋不見大人,怕還拿不住十分把穩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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