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涵秋 > 戰地鶯花錄 | 上頁 下頁 |
五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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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傷時局狂歌當哭 感家難發憤從戎 這時候湛氏一看見趙瑜同賽姑攜手入內,含淚說道:「瑜兒瑜兒,你們做女孩子的,一般安坐在家裡享庭幃之樂,外間甚麼驚險都飛不到你們頭上來,這是何等的福分?你們還貪心不足,常常埋怨困守閨門,不及男兒志在千里。如今像你哥哥果然是千里萬里的出門去了,誰想他幾乎將命送掉在海裡,我此時越想起來越捨不得他。」 說著便將手裡拿的那封信函擲在趙瑜面前。趙瑜大為驚詫,忙接過來仔細的從頭至尾瞧了一遍,方才曉得他哥子趙玨在蛇尾港那裡遭了覆舟的慘禍,如今且喜安然無恙,已抵北京,這信便是從北京發來的。忙陪著笑臉安慰他母親說道:「吉人天相,幸虧哥哥他們見機得早,逕自冒險登岸。母親聽見須替他們喜歡,何必像這般憂悶。萬一母親再憂悶出事來,反叫哥哥心懸兩地,進退為難,那轉不好了。」 湛氏道:「我豈不知道這個緣故?只是回想起來令人害怕。當初你哥子本不願意赴京,是我硬行逼他出去的。若是果然有個長短,你叫我怎生對得住他?這事已經過去,我們也不談了,隨後你須替我寫一封回信給他,命他在京城裡各事保重,但凡遇著危險的地方,千萬不可大意,否則寧可就叫他趕緊回家也好。我經這一嚇,也不想他幹甚麼功名富貴了,我們娘兒們廝守在一處,便是喝一碗粥兒度日也是願意的。」 母女兩人正在那裡絮絮談論,賽姑又不好進前攙話,只低著頭站在一旁。還是湛氏笑著站起來說道:「我真個被玨兒這件事嚇昏了,怎麼林小姐在這裡也不知讓人家坐地,你看我糊塗也罷了,瑜兒也不提醒我一句!」 趙瑜笑道:「我同姐姐是不拘禮的,他這一雙大腳,便多站一會正不妨事。母親難道還怕得罪了他?」 賽姑趨勢便上前向湛氏告辭。湛氏笑道:「哎呀,林小姐真是惱了我了,怎生清早起來就忙著回公館去,還要被令堂太太他們笑話我,連一頓午飯都捨不得留小姐在這裡吃!」 賽姑笑道:「伯母說哪裡話,委實昨兒夜裡在這邊下榻,祖母定然十分懸念,怕還要抱怨家母他們,所以趕在此刻就打發轎子來接侄女。好在我同瑜妹妹是朝夕不離,無論甚麼時候總可以過來替伯母請安。今日還是讓侄女趕快回家的好。」 湛氏望著趙瑜笑道:「你的意思如何?」 趙瑜笑道:「姐姐适才的話倒很有理,他那位祖太太的古怪脾氣與人不同,姐姐也常告訴過我的。在我看不如此時就讓姐姐回去,省得將他祖太太觸惱了,將來真個再不許姐姐同我們往來,那才坑死人呢!」 湛氏點點頭,母女兩人便一直將賽姑送至二門口,看他好好坐上轎子,然後轉回內室。 賽姑回去時候,卻好林氏剛剛起身,便笑問賽姑昨夜是幾時回來的?賽姑信口支吾了兩句也就罷了。轉是書雲小姐同舜華他們不甚放心賽姑在趙家歇宿的事,背地裡一長一短的審問他,賽姑只是嬉嬉的憨笑,也不肯說出甚麼。書雲小姐覺得有些羞人答答的,也不好再往下問,只分付他以後不許再同趙瑜睡在一處,賽姑便答應了。自此以後,賽姑雖也同趙瑜常常往來,只是一到晚間,家裡都趕著叫他回去。這且按下不提。 且說趙玨隨著方氏夫人等人,由蛇尾港另行雇船抵了天津,在天津也不曾多耽擱,隨即改乘赴京火車,不多時候,那座巍巍京都已在火車窗子裡一閃一閃的看入眼底。方氏念及夫君身死,此次來投奔親戚覺得另有一番感慨,在車裡不由紛紛落淚。還是秀珊小姐不時的在旁邊勸解。火車停駛,搭客紛紛下車,早已有許多腳夫圍在車站鐵柵外邊,招呼著替他們搬運行李。方鈞同郝龍押著人,將行李送到了柵外,那些挑腳的你搶我奪,都紮縛好了繩索。 方鈞當時指點他們明白地址,然後又雇了兩乘轎子給方氏同秀珊小姐乘坐。幸喜方鈞父親住的房屋離城門不遠,只須進了城,越過兩條大街早就到了。方氏他們轎子先抵其處,才下了轎,轉把方氏母女嚇得呆了,原來方家門首高高的搭著喪棚,兩扇大門一例的裱糊白紙。門凳上卻坐了兩個家人,一見了他們行李,問起來知是姑太太的家眷,由南邊而來,不敢怠慢,忙著上前料理一切。又搶進幾步,彎了一隻腿向方氏請安。方氏抖得戰戰的,含淚問道:「你們老爺想是無恙,這這這喪事,是替替替誰辦的?如何我我我們連一點影子都不知道?」 有個年紀大些的家人垂手稟道:「我們太太歸了天了,昨天才過首七,老爺在前曾接到姑太太來京的電報,所以不曾給信給姑太太那邊。我們少爺呢?想同姑太太一齊抵京了?」 方氏聽到此處,不禁淚如雨下,更不說甚麼,扶著秀珊小姐蹜蹜的望裡面走。前面有家人引導著一直引入後室。 這時候方鈞已偕著劉鏞、趙玨、郝龍紛紛都到。方鈞見門外這種情形,驚駭正不消說得,一眼又瞧見牆門上懸的訃狀,方才曉得他母親業已身故,登時哭倒在地。趙玨同郝龍忙著扶他起來,大家擁入大廳上面,家人們慌得七手八腳,一面拿錢打發挑夫,一面檢點行李什物。方鈞匍匐跑入後進,到他母親靈柩之前伏地大哭。方氏同秀珊也在靈幃裡哀哀欲絕,只有劉鏞呆呆的站著不動。方氏哭了一會,有幾個女僕送上手巾給他們母女擦臉。方氏方才含淚問道:「老爺此時想是在部裡辦事呢,我們到此也該送個信給他,若是部裡沒有多事,請他早些回來談談。你們不知道姑老爺在海面上遇著險也身故了,如今看起來,真可算得『六親同運』,又叫做『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說著又哭。方鈞哭畢之後,便問家人們太太染的甚麼病症,以至不起。說著又掉頭向方氏說道:「這也奇怪,計算我母親死的日期,就是姑丈在海裡遇險的日期,他們兩位老人家同在這一天身故,這是打哪裡說起呢?」 家人們說道:「我們太太不過在幾天前頭得了一個秋邪症候,覺得有些胸腹飽悶,寒熱往來,老爺忙著延醫診治已是不及,不曾延到五天上就歸了天了。老爺此時不知道可還在部裡不在?小的已分付人去請老爺去了。姑太太同少爺們想還不曾用著晚膳,停會子叫廚房裡預備兩桌。」 說著又向方鈞低低問道:「廳上還坐著兩位生客,請少爺的示,他們的臥榻安置在甚麼地方,還是去住旅館?」 方鈞道:「那一位是我在福建同學的趙少爺,你將他的行李鋪設在外邊書房裡,同姑太太家裡少爺床鋪擱在一處;那個姓郝的最好你們將他邀約到門房裡安置罷,這人是附搭我們的海船來京謀幹事體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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