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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幾句話轉將趙玨說得笑起來,羞得臉上通紅,忙用雙手握著兩個耳朵笑說道:「你說得很是有理,我就通通將這件事交給你去辦,若是能替哥哥辦妥了,買物件謝你還在其次,包管在哥哥身上,將來替妹妹揀一個好男孩子,長得同林家小姐一般俊的給你做女婿,你看可好不好?」

  趙瑜手裡卻好拿著一柄湘妃竹的紙扇子,使勁在她哥哥背上敲了幾下,說:「好呀,別人在這裡幫你打主意,你轉拿話來奚落我,可想你這人沒有良心!」

  說畢早笑吟吟的跑入後進,果然將他哥子的心事一一告訴了母親,並將自己的主張也說出來。湛氏夫人不由笑道:「哎呀,玨兒這點點年紀,他居然作起怪來了。你去替我吩咐他,叫他將心用在學問上,將來何愁娶不到媳婦。不用三心二意,偶然見了人家一個女孩子,就魂思夢想起來,這還了得!」

  趙瑜笑道:「母親的話,怕不有理,但是哥子此番的意思,大有不遂他的心就沒有性命的光景。好在哥哥年紀也這般大了,嫂嫂遲早都是要娶的,他既然愛上這林家小姐,母親何妨就央出媒人來替他去說說看,若是說妥了,母親也放下這一條腸子。」

  湛氏夫人也笑道:「好呀,你竟不是同我來商議,簡直是替我哥子作說客來了。我知道你們小人家的用心,以為早娶了嫂嫂,你們就多了一個夥伴。也罷,我就看你的情面替他向林府那邊去說一說看。只是一層,雖然彼此提起來都還知道,畢竟平時也沒有往來過。女孩子的容貌,想自然是好的了,這倒不消探訪得。至於請誰去做媒,要想一個兩邊都熟悉的人倒還煩難呢。」

  趙瑜聽她母親說到這裡,也就沉吟了一回,忽的拍手笑道:「有了有了,這做媒的人,母親何不便請我們校長!」

  湛氏夫人道:「你難道曉得你的校長同他們那邊有甚瓜葛?」

  趙瑜笑道:「怎麼沒有瓜葛?我久經打聽得林府上這位小姐的嬸母還在我們校裡肄業過的,當初同學錄上還刻著他的名字,叫做英舜華,後來不知為著甚麼,不曾等到畢業便行退學了。可想我們校長同他府上有這一重世誼,為何不可以去代哥子做媒?」

  湛氏夫人點頭笑道:「這是最好的了,想必該應是他們前生註定的婚姻,所以凡事都還來得湊巧。你明日到校裡,就說我的意思去煩校長做媒人,想他也斷不至推辭。」

  趙瑜見大功業已告成,忙笑著去安慰他的哥子。趙玨聽了也自歡喜非常。兄妹二人,依然各人到各人學校裡潛心修業。

  且說歐陽春聽了趙瑜的話,他是個最熱心的人,早已滿口應承,先行到湛氏夫人這邊來接洽好了,隨即坐著轎子徑來拜會舜華。舜華自從出了學校之後,同那個歐陽校長雖然也時通慶吊,至於平素沒有事故,卻輕易無由會面。此次門房裡忽然通報進來,說是含芳女學校長親自來拜會二少奶奶,有話面談。舜華吃了一驚,暗想他來訪我,有何話說?一面沉吟,一面便招呼人開門延接,自己早走至階下等候。不多一會,已見歐陽校長踏著小皮靴兒,「咭咯咭咯」的一路笑得進來,一眼瞧見舜華,忙走近幾步,笑拉著舜華的手說道:「我們還是那一年,尊翁仙逝,我到府上行禮,曾經暢談了一次,如今又有好許時不來看望你了,起居料還佳勝?」

  舜華當時謙遜了幾句,便讓著她在堂屋裡上坐,侍婢們已經送上茶來。歐陽校長又問了他婆婆同寡嫂的安好,方才凝眸向房裡望瞭望,笑道:「你的那位女公子呢,如何不出來我們見一見?」

  舜華欠身笑答道:「家中人等,托庇校長洪福,均皆平善,小女此時現在他母親房中讀書,我去命他出來拜見校長。」

  歐陽春重又笑攔著說道:「既然是女公子不在這裡,且緩著去請他,他若是過來,我們反不好談心了。二少奶奶須知道我此番來的用意並非閑聚,特地到府替他做媒。」

  舜華忙笑答道:「原來校長有此美意,這是極好的了,特不知校長談的是誰家的女孩子?」

  歐陽春怔了一怔,轉笑道:「我來做媒的便是府上的女公子,並非替別人家女公子多事,二少奶奶适才的話想是錯會我意了。」

  舜華到了此時,方才恍然大悟,暗念道這人委實糊塗,我心裡只知賽兒是個男子,那校長如何會猜得出他是喬裝呢?适才這句話,幾乎露出馬腳來,幸虧匆促之間校長一時尚不至明白我的話中意思。忙接口說道:「原來校長是替小女擇婿,校長法眼,平時閱人甚多,談的這位公郎定必不錯,何妨宣佈出來,好讓學生去同婆婆斟酌,再行回覆校長?」

  歐陽春見舜華有允許之意,非常高興,遂將湛氏夫人為兒子求婚的話一一告訴了舜華。

  大凡世界上做媒的人,那張嘴是再圓活不過的,極窮的人家他會把來說成個富如猗頓;極陋的子弟,他會把來說成個美若潘安。況且這趙府門第,本來是世代簪纓。趙玨的為人,本來是翩翩公子呢,再加上歐陽校長那一番頰上添毫,十分裝點,暗想這位二少奶奶聽見,包管要沒口子的答應了。誰知舜華只是低頭含笑不語,一直等歐陽春說完畢了,方才答了一句,說:「賽兒雖然是我養的,如今已是過繼我們寡嫂做女孩子,這件事須索要我的婆婆同嫂子做主,請校長好言上覆趙府太太。既是校長盛意,替他們撮合婚姻,趙府那邊的家世,又是我們素來傾慕的,料想沒有不應承的道理。」

  說畢又將別的閒話應酬了幾句,歐陽春方才欣然告辭而去。舜華殷殷勤勤一直送至二門,看著校長上轎走了,早忍不住好笑,急急轉身,正預備到後一進裡將這話去告訴書雲小姐。

  其實書雲小姐同玉青在先忽然聽見婢女們傳說,含芳女學校長到門求見二少奶奶的話,彼此正在疑惑,不知為著何事。玉青便扯了書雲小姐,悄悄的躲在屏風背後,他們兩人所談的話,已經一一聽得明白,及至歐陽校長走後,他們早已笑盈盈的站在屋裡。書雲小姐早笑指著舜華說道:「你這個人鹵葬到甚麼田地?怎麼別人替你家賽兒做媒,便應該給他說媳婦,不應該替你覓女婿。別人哪裡知道你這賽兒是男孩子?幸虧這位校長先生的糊塗也同你一般無二,他就被你幾句話朦混過去了。若是我就會瞧出破綻來,當時便問你一個將男作女的罪名,看你怎生分辯?」

  舜華笑道:「你們不用說嘴罷,這叫做『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若是人家驟然對你們說這樣話,難保不也是同我一樣。倒是我們且休講玩話,賽兒若是老遠不改換男裝,以後像這樣煩難的事倒很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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