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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〇


  嚴大成道:「現在告示已貼上牆了。據聞我們如若不遵功令,便叫警察來實行干涉,這不是學校與我們為難,到變成官廳與我們為難了。」

  雲麟歎了一口氣道:「怪也難怪,以在座諸君而論,都是素通翰墨,學有淵源,便教幾個蒙童,還怕不綽有餘裕。最可笑的,三分不像人,七分不像鬼,他也皋比坐擁,教授生徒,甚至教了幾句百姓千文,十個到有九個別字。不但有玷了師位之尊,而且誤盡人家子弟不少。在我看來,像這些腳色,到非取締不可。否則,諸君反受了他們的影響。」

  嚴大成道:「話雖如是,此時尚談不到。為今之計,想請你托令親伍晉翁,進署去疏通一下,如能把這功令取銷,我們當設一個長生祿位牌兒,天天在家供養。」

  雲麟道:「進去說項,原也不難。但你們不預先表示一種抵抗辦法,叫縣署裡知道,他也未必允許。……你們好好去做,我願為你們後盾。」

  當下便叫嚴大成附耳過來,說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包管能達目的。嚴大成聽了他的話,不禁大喜道:「事不宜遲,我們且先去做,隨後再來覆命。」

  於是率領眾人而去。

  且說大成辭別雲麟之後,便到了他們會議所在,又重行研究一番。第二天遂聯合了多少私塾先生,各人手執一面小旗,有的寫還我飯碗四字,有的寫反對取締四字,一直向縣署進發。不多一會,已抵縣署。大家便公舉了四個臨時代表,進署求見。一個是嚴大成,一個是古慕孔,一個是汪聖民,一個是龔學禮。其餘均鵠立門外。他四人既被舉為臨時代表,立即取出名片,請號房進去通報,說我們是私塾聯合會的代表,特來求見縣長的。號房本來勢利,他聽見他們是私塾聯合會的代表,知道卻是一班老學究,忙放下臉來說道:「我們縣長公事很忙,那裡有閑功夫來會諸位。」

  嚴大成見他那種不瞅不睬的形相,也就怒道:「共和時代,莫說一個縣長,就是現在的大總統,我們要見,他也不能說個不字,何況還有事來同他接洽呢。今天不見,大約不行。」

  那號房曉得遇著了很口,隨即見風下舵的笑道:「你先生莫要動氣。我說的卻系實情。既然一定要會,待我去通報罷了。」

  當下便轉身入內。停了半晌,出來說道:「偏生不巧,縣長正在裡面會客。諸位如有事接洽,可請到收發那裡一談,也是一樣。」

  嚴大成道:「這也使得。」

  號房遂引了他們走進收髮屋內,那收發見他們進來,便請大家坐下問道:「諸位來見縣長,是甚意思,不妨說明,兄弟可以轉達。」

  嚴大成道:「我們求見縣長,不為別的,就為取締私塾那件事。縣長既不許我們吃這碗飯,我們也不敢違拗,但求縣長另外賞我們一個飯碗,好讓我們安心度日。此時大家均在外邊候縣長示下。」

  那收發道:「這事發生,由於各校,他因為校裡學生不甚發達,恐怕公家責問,遂藉口你們私塾,勾引他的學生,要求縣長嚴行取締。在縣長本非所願,無如被各校窘的沒得法,才下了這道功令出來。任你說得怎樣如火如荼,還不是官樣文章,那裡能辦得到。諸位且先請回去,我總把大家來意向縣長稟明,將來一定有個辦法。」

  嚴大成道:「那就費心了。」

  一面說,一面便站起來,同大家興辭而出。他們出了縣署,眾人都圍攏著詢問接洽情由,嚴大成當將适才所談的一一告訴眾人,眾人很覺得滿意,這才欣然回轉。大成將這事辦畢後,又寫了一封切切實實的信,送給雲麟,請他托伍晉芳前往說項。……

  不曾過了兩日,雲麟果然向他姨父那邊走來。其時伍晉芳正預備坐著轎子往縣署,忙笑著說道:「我們到有好幾天不見了。」

  雲麟道:「原是的。我每次代姨父來請安,姨父總是不在家,所以不能碰見。今天想是我的心虔,才能夠見著姨父面。」

  晉芳道:「我的事雖多,你儘管常到我這裡來,陪你姨娘消消遣,難道我不在家,你就不能坐一會麼?」

  雲麟道:「侄兒常來,恐怕討厭。」

  晉芳道:「自家親戚,還鬧什麼客氣。」

  雲麟道:「姨父此時往那裡去?如果往縣署,侄兒到有一事奉求。」

  晉芳道:「所托何事?」

  雲麟道:「姨父可認得嚴大成麼?」

  晉芳道:「他不是和你的先生何其甫最要好。你忽然提他做甚?」

  雲麟道:「這件事很與那位嚴先生有關係。」

  立將縣裡怎樣取締,他們怎樣要求各情形,重行敘說一遍。晉芳道:「縣裡也太瞎鬧了,只憑各學校一面之詞,便猛浪下這功令,勒逼他們停業,他們如何肯服。幸虧他們是文明舉動,不曾有什麼激烈行為。假使有什麼激烈行為,豈不是官逼民反。哼哼,到了那時,我恐縣裡要受大大的處分。好在縣裡即刻請我去商辦選政,我到不能不點醒他,叫他趕快的收篷轉舵。賢侄回去,可對大家說,此事包在老夫身上,請他們膽放寬心。」

  說著,逕自上轎去了。至於取締可否實行,選政如何商辦,均在十集書中交代。欲知後事,且閱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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