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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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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麟這時也就搶著問道:「他們為甚事要打架呢?」 成謙道:「不談了。今天開的會,雖不見得有甚效果,然而秩序卻還不亂。偏生那個王實甫,帶了幾個朋友,虎也似的沖進來,沖出去,知道他的利害的,早已遠遠離開,不知道他的利害的,竟不許他自由出入。因此始則罵,繼則打。無巧不巧,旅部裡有一隊兵士從此經過,見他們打得頭破血出,當即把王實甫一干人帶回去了。」 雲麟道:「王實甫何以這樣利害?」 小安道:「他本是個世家子弟,自幼兒即不歸於正。後來又和那些流氓在一起,常常的在外邊惹是生非,我早知他要闖大禍,卻不料因為今日這樁事,竟被兵士們捉到旅部。他雖沒有槍斃的罪,那苦也夠吃了。」 成謙道:「現在有了救星了,聽說張韶齋、盧子成、黃漢輔預備用報館名義,聯名去公保,大約總可以保得出。」 小安道:「不行不行。黃旅長生性梗直,在我們地方上,專以鋤強扶弱為己任,莫說他們這種的小報館,就是大總統有信來說項,只要情真罪當,他也未必徇情。我預先放個屁,你們過後看罷。」 成謙和雲麟齊說道:「如果保不出,也是他惡貫滿盈了。」 小安道:「古語說得好: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我雖同實甫是個熟人,然而他的孽既是自作,又遇見了這個對頭,連我也沒有法想,他只好怨他自己罷咧。」 說著運署裡已放午炮,大家知道為時不早,再四面一望,那到會的人,早已風流雲散。雲麟當下便向小安告別。小安道:「難得大家今日在此相會,我請趾翁到惜餘春去小酌,奉煩成翁作陪。二位務必賞臉。」 雲麟見他情意懇摯,也就不好推託。其時朱成謙附著小安耳朵說了幾句,小安道:「既這說法,我不留你了。」 成謙遂笑嘻嘻的向他二人說道:「改日我做東道,請你們暢聚,此刻恕我不陪你們。」 隨即喊了一輛黃包車,拱拱手跳上車而去。 小安見朱成謙已走,忙對雲麟道:「趾翁可知他說的什麼話?」 雲麟道:「想必他要回去過癮了。」 小安道:「不錯不錯,當這禁煙功令綦嚴時代,他還不自檢束,在外邊大放花燈,我很替他可怕。」 他二人一面說,一面走,不多一會,已進了惜餘春的門。小安正欲揀個座頭坐下,卻巧那邊房間裡有一人招呼小安道:「小翁何不就在這裡坐。」 小安見招呼他是孫淑庵,說道:「淑翁就是一人麼?我還同一個朋友呢。」 孫淑庵道:「小弟正苦寂寞,多一人更好談談。」 小安道:「也好。」 隨時將雲麟邀入,代他二人介紹說:「這是孫淑庵先生,這是雲趾青先生。」 他倆又謙遜了半會,方才入座。淑庵見雲麟儀錶不俗,笑著問道:「趾翁近來在什麼地方得意?」 雲麟剛要回答,小安搶著答道:「你曉得趾翁是誰?就是當日伍晉翁所談的他是大詞章家,今天在會場上不期而遇,所以拉他到這裡來一敘。」 淑庵道:「失敬失敬。趾翁如有興致,何不請入我們冶春詩社。」 小安道:「還要你說麼,我早已約過趾翁了。」 說畢,便命堂倌帶上了酒菜,三人遂淺斟低酌起來。淑庵道:「聽說王實甫已被旅部裡的兵士帶去,卻不知將來怎樣發落?」 小安道:「他是自討,還能怨誰。」 他們正在談話的當兒,雲麟一眼瞧見櫃檯裡有個駝子,一手剝蝦仁,一手在那裡同人對弈,心裡很為納罕。隨問小安道:「這駝子是店裡什麼人?」 小安道:「他就是個店東。你不要瞧不起他,他也會做兩首歪詩,下兩手臭棋。從前因為好風雅,把資本完全歇得乾乾淨淨,目下可算在此躲風雨,他仍然不改他的常度。」 雲麟道:「此人到也難得,倘遇見做小說子的,把他的所有事實,寫入小說裡面,到是好好的材料。」 小安道:「如果有人代他做小說,他還不是感激涕零麼。三代下惟恐不好名,他偏生因好名而受累。足見名之一字,誤人匪淺。我們嗣後到要與他疏遠些才好。」 淑庵道:「你又來說瘋話了。天下事斷沒有兩全的,有了名就沒有利,有了利就沒有名。至於名利兼收,我怕的千百個不知可有一個。」 雲麟道:「二公議論,各有至理,真令我五體投地。」 小安道:「此時座客皆散,我們可以帶飯吃罷。」 當下大家遂飽餐一頓,忙會了賬,彼此才分手而別。 過了幾日,外邊果沸沸揚揚,說黃旅長已勒令國民大會解散,將那肇事的王實甫,送往縣署監禁。這消息傳到雲麟耳朵內,不由的長歎了一聲道:「官廳抑制民氣,是他們的拿手好戲。假使姓王的不授人以隙,他未必敢猛浪下這道命令。千不怪萬不怪,總怪那姓王的是個害群之馬。害馬不除,終久是地方上心腹之患。我這時到覺得報界諸君,聯名公保,反嫌多事。幸虧旅部裡不曾允許,萬一允許將姓王的釋放,怕不是依然故態復萌,畢竟小安的眼識不差,事前便料到他們要討沒趣。從此以後,不問時局怎樣,我惟有教女養親,與老妻等享著家庭幸福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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