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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楊靖道:「你把你用的那一條荷花色四角拖須的汗巾兒,借我一用,停會子奉還,決不有誤。」

  鳳子道:「你男人家要這個何用?」

  楊靖道:「你莫要管我,你借給我便完了。」

  鳳子道:「在梳桌抽屜裡,你去拿罷。怪冷的,我不下床了。」

  楊靖一面將汗巾取出,一面又將鳳子的粉盒開了,用粉撲在臉上撲了幾下,又把胭脂濃濃的抹在手掌上。正在收拾停當,跨步將要出房,劈頭遇見他父親走過來,嚇得將身子一讓。古愚怒駡道:「大清早起,你來何干?快快替我滾出去。」

  楊靖轉身出來,口裡唧噥道:「大清早起,我來何干,你來又有何干呢?」

  走到他母親房門口,母親喚著他道:「靖兒今日起來怎早?」

  楊靖不免進房叫了一聲母親,一眼看見母親替他做的一雙三道雲的花鞋,幫子放在桌上,他順手拿過來,說:「母親這鞋子,兒子拿去用一用。」

  他母親道:「這鞋子尚未上底,你拿去何用?」

  楊靖道:「我帶上街去,看有現成底,便配一雙回來。」

  也不容母親再有言語,他一溜煙早跑出大門,走到人家門首石股子上,將鳳子的汗巾子取出,又把母親的鞋幫子放在裡面,包好瞭望懷裡一收。先到他一個朋友家,這朋友家的家世,我先略敘一番,然後讀者才得知楊靖的心術。

  這人家姓賀,本人是兩淮候補鹽大使,家下也還饒裕。膝下有一子一女,女兒十六歲,男兒十四歲,都生得美如花玉,俱曾從過楊古愚讀書。後來因為楊靖常欺負他,便不上學了,家中便請了一位雷先生,教他兒子。過了兩年,楊靖豔羨他姊妹顏色,便借著世交,常時引誘他兒子出外遊蕩。有一天,在他家調戲他女兒,被他女兒告訴父母。賀老便申飭兒子,不許再同楊靖交遊。無如他兒子年紀尚輕,戀著楊靖帶他酒地花天遊玩,所以瞞著父親,偷偷的仍同楊靖私下往來。楊靖滿口告人,都說他姐姐同他交好。家中上下人等,沒有一個不恨著他,惟有他兒子不察。今日人家還不曾起,他將人家門打開了,走入中庭,遇見一個女婢,楊靖悄悄問道:「好妹妹,你家小姐起來不曾?」

  那女婢見是楊靖啐了一聲,轉身跑進去。楊靖是來慣了的,走入一個小小客座,不多時裡面走出一個少年,眉清目麗,松松的拖著一條油辮子,只穿了一件藕色的緊身小襖,趿著一雙花鞋,笑吟吟的說道:「蝶卿,今日好早。」

  楊靖也不暇答應,走上前扯過那少年的手,放在鼻子上,聞了又聞,哼哼的說:「親兄弟,親滴滴的兄弟,你把你哥哥愛死了。」

  那少年捽脫了手說:「你又來胡鬧了,讓我穿衣服去,我們還到那裡吃茶。」

  楊靖道:「老例碧蘿春,還有甚麼說頭。昨日胡硯青、沈小雪、周碧芙都約定了的。我今日還要同周碧芙評理,竹西花榜,他一定要改我的名次,如若改得不公道,是要罰他的。」

  那少年進內收拾好了,兩人攜著手,走入碧蘿春茶社,早見胡硯青、沈小雪二人坐在一張桌上,見楊靖前來,趕忙上前招呼說:「蝶卿,你幾時遇見花仙的?」

  楊靖笑道:「是我去約了他的。我不約他,他那裡肯出來。」

  說著,便伸手將花仙一推說:「兄弟坐下罷。」

  花仙臉一紅,望楊靖瞅了一眼,靦靦腆腆的坐下。胡硯青道:「花仙總是這般女兒氣似的。他的令姐,想必是格外嬌柔的了。」

  楊靖望硯青也瞅了一眼,臉上也是一紅說:「你們說花仙,只管說花仙,不要胡牽亂扯的。」

  說到此,故意將手掌一揚。沈小雪道:「哼哼,蝶卿今日又打那裡來的,手掌上早又染得通紅了。」

  楊靖故作含羞,半晌說道:「我有甚麼去處,便是聘下的內人章家大小姐那裡走了一遭。」

  硯青道:「難不成你的夫人,要你替他染胭脂不成,為何把你手掌染紅了?」

  楊靖伏在桌上,只是哈哈的笑。花仙惟有呆呆的望,也不大懂他們的話。不多時,走過許多跌博的人來,提著一個小籃子,放著許多穿好的蠟梅花,還有放著磁器的,一霎時叮叮噹當,都輪流著跌起來。楊靖贏了一對梅花,一個梅花箍子,便把箍子替花仙掛在鈕扣上。又命花仙將這一對梅花帶回去,給姐姐戴。花仙只管笑吟吟,站著一旁瞧看。正在凝神,忽然背後走過一個人來,大喝一聲:花仙你好。欲知後事,且閱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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