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眾勢力發展中的國內戰局|李大釗

民眾勢力發展中的國內戰局

　　（一九二五年十一月十八日）

　　國內戰爭的形勢，是一個三角關係的形勢。形成這三角關係的三個勢力（國民軍、直系、奉系），相互的每個勢力都有兩個仇敵。惟其如是，所以他們中間的離合變化的關係，異常的複雜而各有顧慮，同時由他們中間關係所推演的時局進展，亦異常的迂緩而不明了。

　　孫傳芳發難[1]以來，奉系軍閥所以著著北退的原故，固然在戰略上是為求縮短戰線，而其中心所怯懼者，乃眈眈虎視於其旁的國民軍。奉軍第一步的戰略，是以徐州的防禦交給張宗昌，而以其主力軍屯駐於京津一帶以監視國民軍，尤其對國民第一軍特別嚴重的注意。徐州一敗，不但沒有轉移奉系的主力軍於援助徐州的方面，而反使之對於國民軍尤其是第一軍更由監視而進於壓迫。奉系的壓迫國民軍[2]，可以說是對於國民軍真實態度的試探。這一試探果然探出馮玉祥的態度與決心，探出第一軍退守南口的戰略，探出國民軍恢復保大以完全京漢、京綏二路的連［聯］絡、劃出天津為公共使用海口之期於必達的要求。這些事實既經依奉軍壓迫京畿而探出以後，在奉軍一面，表面上乃不得不暫示妥協以為展緩，戰略上似仍集中其主力軍於赤峰，在熱河方面驟現益趨嚴重的形勢。在國民軍一面，沿京漢路北進和沿各要路由河南向山東北進的軍隊，聽說還在浩浩蕩蕩的前進而並未停止。

　　段祺瑞明令各派軍隊都回原防，而以防護京漢全線鐵路的責任交給馮玉祥和嶽維峻，這明明是于國民軍有利的[3]。馮玉祥已通電表示接受此命令，同時傳說第二軍的軍隊已經佔據了保定，可是別一面又說奉軍仍在保定一帶正掘戰壕。這樣一種形勢，只能說是戰局醞釀的推移，不能說是和局告成的結束。國民軍與奉軍的破裂，在保定方面，熱河方面，仍然是在一觸即發的形勢之下。

　　山東奉軍敗退之餘，已不堪再戰。在最近期內山東不歸國民第二軍，即歸直系，可以斷言無疑。孫傳芳佔領徐州後，似不願再行北進，其原因大約有四：（一）不願離開在全國中獨擅精華的江浙；（二）閩軍因廣東革命軍追擊入閩之陳炯明，故急急退回；（三）蘇軍內部不甚安靖；（四）以山東與國民二軍，使與奉軍接觸。而由國民軍方面言，二軍之在河南者，久已有人滿之患。從前三軍入陝，即為就食，不料入陝之後，軍食之難，亦複如故。現在因為時局緊急，陝北各軍及國民三軍，均皆相繼出關。這樣浩大的就食無地的軍隊，都聚集在河南一隅，自然的要向山東發展，有不可遏抑的勢子。

　　綜觀時局的現象，在北方，奉系軍閥已經神氣沮喪於民眾威力所指導的反奉聯合陣線之前。奉軍所以不敢逼入京畿的原故，民眾反奉的氣勢，亦頗與［為］有力。反之，國民軍因為得到民眾的援助，雖然尚未加入戰爭，而所處的地位，比從前已較為強固。直系軍閥，此次乘民眾反奉的怒潮而再起，其初雖藉口于奉系軍閥之如何壓迫民眾為其發難的理由，但其自身在滬、漢各處的行動，壓迫民眾仍與奉系軍閥同其行徑。全國民眾對於照樣壓迫民眾的直系應即提出嚴重的抗議，切實的指出直系壓迫民眾的事實，要直系知道，他如不改易其類似奉系軍閥的行動，民眾將以其曾經反抗奉閥者以反抗直系，則直系亦終於繼奉系之後為民眾所征服而後已。在南方，廣州革命政府指揮下的國民革命軍，于蕩平東江[4]之後，西江以及南部，亦將指日肅清了。這些事實，都是民眾勢力發展的驗征，亦是民眾勢力作最後勝利以結束國內戰爭的朕兆。

　　署名：獵夫

　　《政治生活》第58期

　　1925年11月18日

　　【注釋】

　　[1]孫傳芳發難　1924年9月，第二次直、奉戰爭中直系兵敗後，張作霖違背奉軍不入關、不南下的承諾，不但控制京山線和津浦線北段，而且派兵直抵上海，由楊宇霆、薑登選、張宗昌統治蘇、皖、魯三省，而仍存于長江中下游的直系勢力則力圖進行對抗。1925年10月7日，時任浙、閩巡閱使兼浙江省督軍的孫傳芳（1885—1935）在杭州成立皖、贛、蘇、閩、浙五省聯盟，並被舉為聯軍總司令。10月10日，孫利用日益興起的人民反奉運動的形勢與國民軍在北方對奉軍的牽制，突然向蘇、皖奉軍進攻，奉軍節節敗退，11月7日攻抵徐州。張作霖接受楊宇霆的建議，將張宗昌的10萬守軍撤離徐州，使奉軍戰線收縮於德州以北，主要集中於京山線與天津附近，以隨時準備對付國民軍。孫傳芳在五省的勢力，直到1926至1927年上半年，才被北伐軍消滅。

　　[2]奉系的壓迫國民軍　1925年11月8日，即奉軍放棄徐州的第二日，駐熱河的奉軍闞朝璽部進入京兆區內國民軍鹿鐘麟部防地，鹿被迫撤退。11月12日，馮玉祥向段祺瑞報告，京畿東西南三面包圍國民軍的奉軍已增至10萬人。

　　[3]明明是于國民軍有利的　11月13日，段祺瑞下令各方停止軍事行動，令所有京漢鐵路沿線，應責成馮玉祥、嶽維峻極力維持；令津浦路前線，仍責成張作霖、李景林妥為辦理。按此原則，奉、馮雙方代表于11月16日在津簽訂和平條約，主要內容為：奉方讓出保（定）、大（名）與京漢線歸國民軍；津浦全線歸奉軍；京畿雙方都不駐兵。文中認為此形勢于國民軍有利。

　　[4]蕩平東江　廣東國民政府為統一廣東，掃除陳炯明勢力，1925年10月11日發表東征宣言，13日攻克惠州，22日重創陳部精銳；11月13日占汕頭，16日，汕頭舉行有4萬餘人參加的「祝捷國民革命軍勝利大會」，陳勢力基本被消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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