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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動教育問題


  (一九一九年二月十四、十五日)

  現代生活的種種方面,都帶著Democracy的顏色,都沿著Democracy的軌轍。政治上有他,經濟上也有他;社會上有他,倫理上也有他;教育上有他,宗教上也有他;乃至文學上、藝術上,凡在人類生活中占一部位的東西,靡有不受他支配的。簡單一句話,Democracy就是現代惟一的權威,現在的時代就是Democracy的時代。

  戰後世界上新起的那勞工問題,也是Democracy的表現。因為Democracy的意義,就是人類生活上一切福利的機會均等。勞工們辛辛苦苦生產的結果,都為少數資本家所壟斷、所掠奪,以致合理工作的生產者,反不得均當的分配,斷斷非Democracy所許的。應該要求一種Democracy的產業組織,使這些勞苦工作的人,也得一種均等機會去分配那生產的結果。不但這個,人類的生活,衣食而外,尚須知識;物的欲望而外,尚有靈的要求。一個人汗血滴滴的終日勞作,靡有工夫去浚發他的知識,陶養他的性靈,他就同機械一樣,牛馬一般,久而久之,必把他的人性完全消失,同物品沒有甚麼區別。人但知道那些資本家奪去勞工社會物質的結果,是資本家莫大的暴虐,莫大的罪惡,那知道那些資本家奪去勞工社會精神上修養的工夫,這種暴虐,這種罪惡,卻比掠奪他們的資財更是可怕,更是可惡!現代的勞工社會,已竟[經]漸漸覺醒。我們常常聽見他們有「一日工作八時」、「一周工作四十時」、「假期休工不停(給)」種種的要求。這種要求,在我們游惰性成的社會,必要是更表同情,可是他們的同情,未必和人家這種要求的本意一致。我們這些游惰性成的工人,必以為少做點工,挪出工夫來可以去嫖去賭,去作些與人生無益有害的舉動,豈不快樂。那曉得這省出來的一點時間,在人家正是工人的神聖時間,要拿他去讀書,去看報,去補習技能,慰安靈性,非常的寶貴,那忍輕輕的把他拋棄呢?

  凡是一個人,靡有不願脫去黑暗向光明裡走的。人生必須的知識,就是引人向光明方面的明燈。不幸生在組織不良社會制度之下,眼看人家一天天安寧清靜去求知識,自己卻為衣食所迫,終歲勤動,蠢蠢的跟牛馬一樣,不知道人間何世。這種侮辱個性、束縛個性的事,也斷斷非現在Democracy的時代所許的。因為De-mocracy的精神,不但在政治上要求普通選舉,在經濟上要求分配平均,在教育上、文學上也要求一個人人均等的機會,去應一般人知識的要求。現代的著作,不許拿古典的文學專門去滿足那一部分人的欲望,必須用通俗的文學,法[使]一般苦工社會也可以瞭解許多的道理。現代的教育,不許專立幾個專門學校,拿印板的程序去造一班知識階級就算了事,必須多設補助教育機關,使一般勞作的人,有了休息的工夫,也要能就近得個適當的機會,去滿足他們知識的要求。戰後勞工生活改善的第一步,就是這種補助教育機關的設備。我們預知戰後歐美的書報機關,必將愈益擴張,愈益發達。勞工聚集的地方,必須有適當的圖書館、書報社,專供人休息時間的閱覽。英國這次社會改革的方案中,也有改革村落生活的一條,打算各村均設一所大會堂,多設書報社,這真是應時的設施了。從前李石曾先生說過,歐洲有益人類的學術文藝,都從工作中得來;倘不尊重工作,有甚麼學說文藝,都不過供政治上的犧牲罷了。仔細想來,此話甚有道理。歐洲工人生活改善而後,必有新文明萌發於其中。像我們這教育不昌、知識貧弱的國民,勞工補助教育機關,尤是必要之必要。望關心社會教育、勞動問題的人注意!

  署名:守常

  《晨報》

  1919年2月14、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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