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裁都督橫議


  裁都督橫議[1](一九一三年六月一日)

  一、裁都督之必要

  都督一職,產生於革命怒潮之中。或擁戴以稱雄,或攘竊以自立。風雲擾攘之際,舊府既傾,新樞未建,破壞初步,兵寇棼集,不有權雄,何以鎮壓?崇立慓悍,亦固其所。惟猛鷙之獸,可以備非常,而不可以供畜飼。酷烈之劑,可以醫急病,而不可以資補天。應運而生者,時過境遷,群且視為不祥之物,而謀所以除之,非敢以重鎮為功狗[2]也。一載以來,南北都督之舉措,往往軼乎法範,暴戾恣睢[3],飛揚跋扈,論功則拔劍擊柱,抗命則叱吒狂呼。盜賊強藩,陰謀竊國,禍機不杜,立召分崩。是則都督一日不裁,國權一日不振,民權一日不伸,養癰貽患,嗟何及哉!茲條舉於下:

  (甲)解除軍法不可不裁都督 夫都督,軍職,非政職也;暫制,非永制也。溯自軍興,各省爭揭獨立之幟,雖戎馬倥傯,倉皇舉義,而進行方略,要有程序可尋,綜其前後,約為三期:曰軍法時代,曰約法時代,曰憲法時代。自武漢首義至南京政府成立宣佈約法,為軍法時代。自宣佈約法至宣佈憲法,為約法時代。國會既集,憲法將頒,屈指計之,為期弗遠,今已脫約法時代,漸入憲法時代矣。都督在軍法時代,法所當有,勢不可無。在約法時代,軍法既解,軍職自宜退居本位,歸還政權。惟以大局阽危,飄搖未定,中原多故,伏莽[4]堪虞,驟去斯職,軍心或有動搖。不獲已而姑留之,使兼長民政,在法已屬遷就,一旦憲法成立,斷不容此過渡機關,梗背國化。近頃各省都督往往藉口戒嚴,締以軍法,捕風捉影,盡法誅夷,瓜李稍有近嫌,清濁不暇置辨,草菅人命[5],弁髦[6]約章,人民生命財產自由,不蹂躪於軍法之下者幾希!都督不裁,軍法未解,民命未安,一人威福自恣,斯民乃在水深火熱中也。

  (乙)擁護憲法不可不裁都督 都督橫恣,無所不至,氣焰萬丈,咄咄逼人,典憲昭垂,視若無物,《約法》其前車也。夫憲法乃立國之根本,尊嚴無上,倘或加以摧折,效力消失,而國以搖,所關詎為淺鮮。今人不察,徒齗齗於中央之是防,而不知跳樑[7]違憲者,實不在總統,而在都督也,不在中央,而在地方也。且政府違憲,制以都督,都督違憲,又將奈何?都督而以抗拒中央為能事,邦分離析,蕭牆[8]抅禍之媒也。都督而助政府為虐,吾儕小民,引頸待斃而外,莫敢誰何矣!群國民之全策全力,監視中央,其事尚較易為;留數十蜂目豺聲之都督,俾虎踞一方,制黔首之死命,其策至愚,其情至險。吾民不欲擁護憲法則已,始欲擁護之,當斯之際,舍首行裁撤都督,其將奚為?

  (丙)鞏固國權不可不裁都督 中國大勢,合則存,分則亡。革命之初,各省宣告獨立,都督之權,殆皆自滿清政府攘奪而來者,故其實權在握,集政權、財權、兵權而一之,儼然聯邦專制君主也。自由借債,自由加賦,收支動用,罔有準則,刮民肉血以自肥,削民脂膏以濟黨,財政源流,紛如亂絲。近聞各省司國稅廳職者,紛紛遄返中央。蓋以都督把持其間,不容過問,否,亦形同傀儡,秩等閒曹。財政為國脈所關,乃受制于都督若此,其專恣橫暴,已可概見。中央政令,不出都門,割據隱成,劃疆而守,此畛彼界,痛癢不關,接壤鄰封,勢成敵國,外禍乘之,國其不永厥祀矣!先烈在天之靈,行淪為若敖之鬼[9]。言念及此,都督之害,罄竹難書。試思政權、財權、兵權,萃集於一,共和國焉有此專暴之機關?君憲政治之下,宮中府中,既已顯劃鴻溝,而預算決算,尚須議會之協贊,君主與政府不得自專。曾是都督,僅屬軍職,權乃邁立憲國君主而上之,共和政治之謂何也?故欲鞏固國權,非裁去都督,決不克有所奏效焉!(丁)伸張民權不可不裁都督 都督既可以上抗中央,從而賤視其治下之民微若蟻蛭,淫威肆虐,惟[為]所欲為。曩者神州國體,有德者王,後世獨夫,私相傳襲,縱存專制之形,而平民政治之精神,實亙數千百年巍然獨存,聽訟征租而外,未聞有所干涉。諺謂「天高皇帝遠」,斯言實含有自由晏樂之趣味。即其間胡元、滿清,相繼篡奪,而中原民物之安平,未敢稍有所侵擾,安享既久,實效與憲典相侔[10],而渾噩之中,芸芸者沐其休明[11]於不知不識之間,此其政治上特具之精神,詎容微有所搖撼。自有都督,威勢所及,雞犬不寧,前此自由晏樂之恢餘,漸為強權所侵逼,斯民遂無安枕日矣。彼愚妄之徒,偏欲以地方分權之謬說擁庇之,抑知無論地方分權說,在中國今日,已無存在之餘地,即令萬一可行,而都督擁權,果豈地方所能享有?是都督擁權,非地方分權也!迷罔者其何知所自反乎?

  (戊)整頓吏治不可不裁都督 軍興以來,吏治日弛,上下推諉,百務俱廢。山野之氓,驟聞鼎革大變,以謂法章可視為無效,而奸宄之徒,相率藐法為非,嘗試新邦之典紀。近畿省分,未經破壞,而盜賊橫行,賭風大熾,已屬不可收拾。有司發憤逮捕,致之公庭,詢以何為敢於為非,輒曰「今日非中華民國耶?」愚民玩法,至於此極。其光復時用兵省分,匪氛滿地,民眾益不聊生,使吏治仍沿舊日頹薾之習,民命其何由蘇乎?赳赳武夫,庸識治體,奸官猾吏,欺飾有方,毒厲斯民,怨聲四起,不及十稔,中原鼎沸,藉非深諳治理者,出而整飭澄清之,決無良象可睹。此裁撤都督,更不可一日緩也!

  二、裁都督之時機

  臨時政府,繼南京草創之局,南北猜嫌,未盡泯也。益以伏莽遍地,風鶴[12]頻驚,中央操持治術,不得不勉為優容,而都督一職,因獲以少延其運命者勢也。使正式政府告成,仍此泄遝,尚複成何國家?故憲法昭布之後,立國方針既定,苟非采聯邦制者,都督斷無依舊存留之理。然吾國非可采聯邦制者,又無容置議。則憲典昭示之日,正式政府成立之日,即都督罷權解職之時。雷厲風行,不少寬假,奠邦家長治久安之基胥在乎是。其或怙惡逆命,抗不解兵,叛跡已著,撻伐宜速。開創之際,締造之初,不有震雷劈空之舉,其何以張國權而消反側[13]。倘複遷延姑息,不肯決然行之,則跋扈驕橫之武夫,日以激動政潮、煽起兵爭為能事,政潮高漲之會,即干戈四起之時,憲法尊嚴,掃地以盡,狐鼠縱橫,神州將終於割裂之局。國脈民生,於以俱斬。則優容都督之為患,何可勝言。語云:「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嗚呼!裁之此其時矣。失此不圖,更無振厲之期,天下豈有寧日乎!

  三、裁都督之辦法

  如上所論,都督實為禍根。則芟除之,務絕其本株,弗使稍留芥蒂,後患方不復萌。故余言裁撤都督,乃主張根本解決,首須劃清軍政、民政界限;次須舉民政權,完全畀之省尹(廢省則畀之道尹),勿令稍受牽制;次須打破軍權上之地方區域。本此三大主旨,處置之方,厥有數端縷述之:

  (子)中央收回軍政實權 政府北遷而後,號稱統一,實則虛與委蛇[14]。不惟指臂之效未收,甚且肘腋之患隱伏。河東逆命[15],其往例也。至於江南各省,遠在南服[16],中央之威信不靈,內外之猜嫌紛啟。皖贛湘粵,岸傲自雄,不待宋案[17]發生,借款事起[18],始有離異之跡也。其他名義上縱稱服從,實力所及,確受中央調遣者,光復後改建之都督外,均未敢必。都督既撤,中央派員接收軍隊,大權一攬之中央,則以後措置裕如,不虞他變。且都督解職之頃,雖其人深明大義,難保無奸徒煽惑其間,軍情或因以震動。中央實收此權,則更替時之危險,庶或可免。

  (醜)簡任省尹 都督既罷,政權當歸之省尹。省尹一律由中央任命,一以破地域之束縛,一以收統治之實權。于此尤有當注意者,即:(一)曾任都督者,暫不得授以省尹。說者輒謂都督之中,不乏磊落奇特之材,俾充省尹,成績當有可觀。且裁都督裁其職耳,若並其人而亦抑之,未免有棄材之憾。又況都督治轄一省,膺職既逾二載,其間不無經驗可言,國基初定,遽行驟易疆吏,誠恐變起倉卒,坐誤機宜,反不如舊日都督之為愈也。應之曰:否,否。都督雄長一方,挾兵自肆之既久,縱一旦兵權慨解,橫行幾成慣癖,夫豈甘伏法紀,恝然忘情於曩昔之權威者。以若所為,是芟蔓草而仍留其根株,異日滋長,其難圖矣。其人果具雄傑之偉略,不妨專事軍務,重備干城[19];即不然韜光[20]晦德,養成大器,他日邦基鞏固,終有展布之時,何必汲汲於是哉?(二)曾由都督設置之省尹,急宜更調。臨時政府期間,以軍民分治,為統一之入手政策。故設民政長,專司民政,其都督一職,則專司軍政。此策既施,遵違參半。中央優柔寡斷,乃自開遷就之途。或則都督而外,另設省長;或則以都督兼之。其以都督兼省長者,固為掩耳盜鈴;其置省長與都督並列者,亦屬餼羊告朔[21],實則用舍之權,仍在都督。其人而得都督同意也,中央始敢任命;其人而僅為中央所信任也,都督則百計阻撓,拒而弗納。江西近事[22],往轍匪遙。潯陽江頭,幾釀戰禍。若都督雖撤,傀儡猶存,前此囂狂,恐難遽殺。莫如量其才能,以定黜陟,即才堪寄託,亦必更調他省,杜漸防微,不得不如此也。中央用人權能行於各省,從此勵精圖治,振敝起衰,國事其庶有豸[23]乎(按:行省之制,本非經世之籌,特相因相沿,迄於今日,光復而後,隱然成割據之局,拔本塞源,固統一之基,莫如廢之。故廢省存道,記者頗主張之。苟能于裁撤都督之際,同時並省制而亦廢之,一舉兩得,禍根盡絕,所殷鑒也。關於此有說甚煩,俟專篇論之)!

  (寅)劃分軍區 軍區匪可以省界分也。蓋軍權為國權之一部,當然操之國家,分之於地方。擁兵之將,據地自雄,統一之局,何由保守?況劃分軍區之目的,純在消泯都督專政之弊,猶複以地域自限,前此之跡,踵行依然,則是舉不幾徒勞耶?故夫省為政區非軍區也。軍區政區,各依其形勢施設之便而劃其界域,非可混而為一。合軍區于政區,政權勢為軍權所壓倒,而仍蹈曩者之覆轍也。若曰分駐政區,以資鎮撫,然國家養兵耗餉,擔負匪輕,固將以禦外,匪以服內也。即締造伊始,昏昧者未盡心悅誠服,恐有乘機竊發,陰圖破壞者。山川險阻,形勢不同,是又可以量地為宜酌駐防軍。只其駐紮之軍確可倚信,兵額固無取其多也。集重兵於一隅,良莠不齊,桀梟之夫,振臂一呼,應者四起,所恃以靖亂者,轉為倡亂之資。有兵雖眾,有餉雖豐,適以資寇兵而齎盜糧。使其士卒悉明大義,一旅之眾,足以鎮亂而有餘,狐鳴篝火之流,烏合之眾,旋即獸散,奚足慮者。竊以為軍區之劃,宜應時勢之緩急以制其宜,非可膠柱鼓瑟[24]而為者。今日之勢,邊患正殷,內地又苦兵多,故暫設軍區,注重邊鄙。內地若鄂若寧,首義之區,情勢迥異,宜各駐一師。沿江要隘,以二師分駐之。其他沿邊省分,斟酌內外情勢,分配軍力。以一師分駐粵閩,一師分駐黔、桂,滇南地接安南,地位較險,則駐二師。其餘軍隊,悉數移邊備戰。全國暫分五大軍區,閩、粵、黔、桂、滇為一區,沿江各省為一區,南北滿為一區,內外蒙為一區,前後藏為一區。區置統帥一員,由中央任命,區內軍隊各屬之,不預民政。以東西北沿邊三區,兼顧附近內地,畿輔酌駐軍隊,拱衛國都,由中央直轄,不另置區。近畿省分有事,亦足以資調遣。如是,則內地兵雖寡,而要隘不虛,既無煽亂之資,複有靖亂之力,邊塞則雲屯蟻集,首尾靈通,國無內顧之憂,邊患豈(不)足平乎!

  (卯)廢除都督名義 都督裁矣,省尹置矣,軍區劃矣,然則都督名義尚可存留於軍職中乎?曰:都督二字,與統制、都統、管帶等名辭同一趣味,置之原無不可,惟既經此沿革,因少留歷史之陳跡,後之人顧名思義,或妄起非分之希冀,強藩跋扈,死灰復燃,名實混淆,誰能逆睹,此正名之義,所不能不慎厥始也。故都督之名,當隨臨時政府等名義以俱銷,留作歷史家之考證而已,不宜複存以名軍職也。

  四、裁都督之善後

  都督在職之日,雄風所播,宵小聞而膽寒,匪氛因以不熾。一旦都督罷秩,軍隊外調,流氓土匪,必思蠢動,此宜籌善後者一也。二載以還,各省濫招之兵,訓練未精,餉糈坐耗,當茲邊氛孔亟,財政萬難之交,宜有以清其源,而節其流,此宜籌善後者二也。

  (乾)整頓全國警察 警察之設,將以保安緝盜也。辦理得宜,民戶實賴以安堵。軍興以來,通都大埠,軍旅如林,所至戒嚴時布,軍律森肅,盜匪因而斂跡,警察之效,遂以日微,當道亦從而忽之。軍隊既散佈要區,省尹又無直接調遣之權,所恃以綏靖地方者,厥惟警察。宜速行整頓,編練精良,軍力雖撤,警察繼之,使無青黃不接之虞。都會固然,即城鄉鎮僻陬荒區,亦宜力圖振作,一革前清敷衍之習。其他水上警察等,亦當同時興舉。兵燹之餘,罷卒流寇,散之四方,奸掠劫殺,所在多有,匪氛一熾,鄉曲小民,難安厥居,遷徙流離,莫得其所,民生不安,亂之源也。亂源不塞,何以為治?欲塞亂源,整頓警察,其急務也。

  (坤)甄淘各省軍隊 吾聞各省軍隊,多有名無實。或有師無旅,或有旅無兵,空額盜餉,蝕國何極!且其集也,來自召募,老弱疲癃,濫竽充數,訓練無方,節制無術,不教而戰,棄之何忍。軍中多一廢兵,國家少一健卒,元元億辛萬苦,竭其脂膏,以供養兵之用,今乃坐耗虛糜,何以對此負重肩钜之編氓[25]。況疲驕之眾,強以臨敵,喪國辱邦,禍何忍言。宜由中央精校甄閱,虛者實之,缺者補之,冗者汰之,不精者練之,不一者齊之,編成勁旅,俾為節制之師。用餉一份,得兵一丁,有餉不至空糜,有兵皆能應戰。清兵之源,節餉之流,即以所節之餉移助警察經費,此亦善後之策也。

  嗟虖!吾為此論,豈得已哉!蓋嘗秘觀天下大勢,中央命令,何以不行?地方亂機,何以不戢?民生幸福,何以不享?財政之紊,何以不清?吏治之頹,何以不振?神州鬱塞,顦顇斯民。萁豆相煎,操戈同室。推原探本,何莫非都督為之梗也。往者痛哭流涕,慷慨激昂,相率中原豪傑,還我河山,昔何其烈,今何其愚!方今國勢之危,倍於前清,蒙藏離異,外患日亟,財政匱竭,仰屋空嗟。若猶各自雄長,不速籌共救之謀,近蹈巴爾幹之覆轍,遠步埃及之後塵,哀哀炎裔,詎鮮英傑,忘[忍]見祖若宗,篳路籃[藍]縷[26]、披荊刈棘,辛艱締造之河山,豆剖粉裂以去耶!忍見四千余載聲華明盛之族,為波蘭、為印度、為朝鮮,寶玦王孫,相泣路隅[27],長為異類之奴乎?嗚呼!都督皆建國之勳,中央非專制之局,苟利國家,何所不可,兵權慨解,天下晏安。在都督自無功狗之悲[28],在中央何須杯酒之術[29]。所望當軸諸公,開誠佈公,雍容揖讓,赦吾四億同胞之蟻命,吾民縱屬癡愚,大德高厚,感且不朽矣。袞袞諸公,其念之哉!

  署名:李釗

  《言治》月刊第1年第3期

  1913年6月1日

  【注釋】

  [1]橫議 《孟子·滕文公下》:「聖王不作,諸侯放恣,處士橫議。」意謂民間人士對混亂的政局縱情議論,無所顧忌地評說,相當於今之「縱論」。

  [2]功狗 指立功的將領,語出《史記·蕭相國世家》。漢高祖劉邦平定天下後,論功行賞,以蕭何居第一。群臣以何無戰功不服。高祖說:「夫獵,追殺獸兔者,狗也;而發蹤指示獸處者,人也。今諸君,徒能得走獸耳,功狗也;至如蕭何,發蹤指示,功人也。」後以「功狗」比喻殺敵立功的將領;而以「功人」指起關鍵作用、有特殊貢獻的謀臣。

  [3]暴戾恣睢 殘暴兇狠,恣意橫行。《史記·伯夷列傳》:「盜蹠日殺不辜,肝人之肉,暴戾恣睢,聚黨數千人橫行天下。」司馬貞索隱:「暴戾謂兇暴而惡戾也……恣睢謂恣行為睢惡之貌也。」

  [4]伏莽 《周易·同人》:「九三,伏戎於莽。」莽,叢生的草木。後以「伏莽」指軍隊埋伏在草莽中,亦指潛藏的寇盜。孫中山《上李鴻章》書:「方今伏莽時聞,災荒頻見。」

  [5]草菅人命 草菅,草茅,比喻微賤。意謂視人命如草芥而任意摧殘。賈誼《新書·保傅》:「故今日即位,明日射人,忠諫者謂之誹謗,深為之計者謂之妖言,其視殺人若艾草菅然。」

  [6]弁髦 弁,音biàn,黑色布帽;髦,童子眉際垂發。古代男子行冠禮,先加緇布冠,次加皮弁,後加爵弁,三加後,即棄緇布冠不用,並剃去垂髦,理髮為髻。因以「弁髦」喻棄置無用之物,引申為鄙視、輕視。康有為《敬謝天恩並統籌全域折》:「藐王言如弁髦,視綸音如草莽。」

  [7]跳樑 跋扈,強橫。《漢書·蕭望之傳》:「今羌虜一隅小夷,跳樑於山谷間。」

  [8]蕭牆 古代宮室內作為屏障的矮牆。《論語·季氏》:「吾恐季孫之憂,不在顓臾,而在蕭牆之內也。」何晏集解引鄭玄曰:「蕭之言肅也,牆謂屏也。君臣相見之禮,至屏而加肅敬焉,是以謂蕭牆。」後借指內部。

  [9]若敖之鬼 即若敖鬼。據《左傳》宣公四年載,若敖氏之後代楚國令尹子文,擔心其侄兒越椒將使若敖氏滅宗,臨死時聚其族人,泣曰:「鬼猶求食,若敖氏之鬼不其餒而?」後若敖氏終因越椒的叛楚而滅絕。後因以「若敖鬼」指絕嗣。趙翼《金川門》詩:「何至一家骨肉殘,塚嗣翻成若敖鬼。」

  [10]相侔 侔,音móu,齊等,相當。《史記·趙世家》:「趙名晉卿,實專晉權,奉邑侔于諸侯。」

  [11]休明 美好清明。《左傳·宣公三年3》:「楚子問鼎之大小輕重焉。對曰:『在德不在鼎……德之休明,雖小,重也;其奸回昏亂,雖大,輕也。』」亦用以讚美明君或盛世。《清史稿·選舉志一》:「是時天子右文,群臣躬遇休明,翊贊文化,彬彬稱極盛矣。」

  [12]風鶴 東晉時,秦主苻堅率眾八十萬,號稱百萬,南侵,列陣淝水。東晉謝玄等率精兵八千渡水擊之。秦兵大敗,堅眾潰散,自相踐踏,投水死者不可勝計,淝水為之不流;餘者棄甲丟盔,聞風聲鶴唳,皆以為追兵已至。事見《晉書·謝玄傳》。後因以「風聲鶴唳」或「風鶴」形容極端驚慌或自相驚擾。明張煌言《上魯國主啟》:「若輕為移蹕,則風鶴頻警,臣罪難諉?」

  [13]反側 不正直,不順從。《荀子·王制》:「遁逃反側之民。」楊倞注:「反側,不安之民也。」

  [14]虛與委蛇 假意殷勤,敷衍應付。《莊子·應帝王》:「鄉(向)吾示之以未始出吾宗,吾與之虛而委蛇」。成玄英疏:「委蛇,隨順之貌也。至人應物虛己,忘懷隨順。」

  [15]河東逆命 河東,黃河流經山西省境,自北而南,故稱山西省境內黃河以東的地區為河東。1912年12月30日,原清政府山西河東觀察使張士秀等倡言獨立,擁李鳴鳳為山西都督,張自任民政長,拒不接受北京政府及晉督閻錫山的命令。

  [16]南服 古代王畿以外地區分為若干服,稱南方為「南服」。《晉書·劉弘傳》:「弘專督江漢,威行南服。」

  [17]宋案 指宋教仁被刺殺案。參見《隱憂篇》注21。

  [18]借款事起 指善後大借款。1913年,袁世凱就任大總統職位後,決心以武力消滅國民黨控制的南方各省勢力,積極籌集戰費,即以辦理善後為名,指派國務總理趙秉鈞、外交總長陸徵祥、財政總長周學熙等人為全權代表,向英、法、德、俄、日五國銀行團進行大借款。4月26日,未經國會同意,非法簽訂《善後借款合同》二十一款。借款總額為2500萬英鎊,年息5厘,按84%實交。但扣除折扣、到期的借款和以往未付的賠款,實際到手的只有760萬英鎊,而規定47年還清之本息竟達67893597英鎊。袁的違法大借款之舉,曾引起皖、贛、湘、粵四省國民黨籍都督柏文蔚、李烈鈞、胡漢民、譚延闓的共同反對。

  [19]干城 幹,盾牌。幹和城都比喻捍衛者。《詩經·周南·兔置》:「赳赳武夫,公侯干城」。孔穎達疏:「言以武夫自固,為捍蔽如盾,為防守如城然。」

  [20]韜光 斂藏光采。比喻隱藏聲名才華。蕭統《〈陶淵明集〉序》:「聖人韜光,賢人遯世。」韜,原義為弓或劍的套子。

  [21]餼羊告朔 餼:音xì,活的牲口。餼羊:古代用為祭品的羊。告朔:周制,天子于每年季冬把第二年的曆書頒發給諸侯,稱「告朔」。餼羊告朔,亦作「告朔餼羊」,典出《論語·八佾17》:「子貢欲去告朔之餼羊。子曰:『爾愛其羊,我愛其禮。』」朱熹集注:「告朔之禮,古者天子常以季冬頒來歲十二月之朔于諸侯,諸侯收而藏之祖廟。月朔,則以特羊告廟,請而行之。魯自文公始不視朔,而有司猶供此羊,故子貢欲去之。」後人因以「告朔餼羊」比喻虛設。

  [22]江西近事 指江西省議會趕走民政長汪瑞闓事。1912年7月,黎元洪承袁世凱的旨意提出「軍民分治」的主張,內容是裁撤各省都督,改設督軍,掌握各省軍權,各省的民政長(後稱省長)則由中央另派。此舉的用意是借機奪回革命黨人掌握的部分權力。12月6日,袁世凱任命曾任清朝江西武備學堂總辦的汪瑞闓為江西民政長,並令其立即赴任。汪到任後不久,即被江西省軍民和省議會趕走。李大釗此一時期擁護中央統一和「軍民分治」,主張裁撤都督,故對江西省軍民的這種舉動極不贊成,並批評袁世凱過分遷就,力主應採取強硬手段處理此事。

  [23]有豸 豸(zhì):本指無足之蟲,此處通「止」,有豸意謂制止、解救。

  [24]膠柱鼓瑟 瑟上有柱張弦,用以調節聲音。柱被粘住,音調就不能變換。比喻拘泥不知變通,亦作「膠柱調瑟」。《鹽鐵論·相刺》:「堅據古文,以應當世,猶辰參之錯,膠柱調瑟。」

  [25]編氓 編入戶籍的平民。莊季裕《雞肋編》卷中:「方今財用窘匱,將天下官戶賦役同於編氓,此急務也。」

  [26]篳路藍縷 《左傳·宣公十二年》:「篳路藍縷,以啟山林。」孔穎達疏:「以荊竹織門謂之篳門,則篳路亦以荊竹編車,故謂篳路為柴車。《方言》云:『楚謂凡人家貧衣破醜敝為藍縷。』藍縷,謂敝衣也。」意謂坐著柴車,穿著破衣服去開闢山林。後因以「篳路藍縷」形容創業艱辛。

  [27]寶玦王孫,相泣路隅 寶玦:珍貴的佩玉。杜甫《哀王孫》:「腰下寶玦青珊瑚,可憐王孫泣路隅。」意謂昔日帝王貴族之後代,如今陷入悲慘淒涼境地。

  [28]功狗之悲 春秋時吳越相爭,越王勾踐用文種、範蠡謀滅吳。滅吳後,範蠡隨即離開越國,致書文種說:「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敵國破,謀臣亡。」指出戰勝的國君容不得立功的謀臣、將領。文種見書未離越而「稱病不朝」,終被越王賜死。後人謂此為「功狗之悲」,並藉以言立功後之將領、大臣反受罪責之事。

  [29]杯酒之術 指宋太祖以和平方式解除將領兵權的方法。建隆二年(961年),宋太祖(趙匡胤)召集禁軍將領石守信、王審琦等宴飲,以高官厚祿為條件,解除了他們的兵權。開寶二年(969年)又以同樣手段,解除了藩鎮節度使的兵權,以加強中央集權統治,防止分裂割據。後因以「杯酒之術」或「杯酒釋兵權」稱用非軍事手段解除將領兵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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