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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寫幾句


  看過了《茶花女》,馬彥祥先生要我寫幾句,我已寫了一小篇了;現在《北洋畫報》又要我寫幾句,我只能寫些零碎的小事了。

  一

  茶花女是動輒得咎的:她要安心當她的婊子罷,人家說她沒骨頭,爛汙貨;她要做個好人罷,人家不相信她,不肯答應她,結果是她死了。

  排演《茶花女》也有些左右兩難:右邊的人可以說:「這是什麼東西,新戲總是要不得。」左邊的人又可以說:「《茶花女》這種戲根本就可以不必排,至少也該讓我們來排,不該給餘上沅排。」

  但《茶花女》終於博得了若干人的同情與眼淚,排演《茶花女》也終於博得了若干人的同情與眼淚,也就夠安慰的了。

  二

  兩位老先生在看完戲之後大發議論:

  一位說:「茶花女盡美矣,未盡善也。夫既不惜一死,即當于杜父之前剖心以自明,而後乃成其為轟轟烈烈之奇女子。……」

  一位說:「否,否,不然。使果死于杜父之前,天下後世將以杜父為何如人?其所以不即死,正所以全杜,亦所以全杜父,舍其所易,為其所難,此其所以為盡善盡美也。」

  我對於這兩位策論家的議論都能領悟與欣賞,但我卻要摹仿舊戲裡小丑的口吻說:「茶花女呀,您別在杜法爾面前死呀,死了咱們這齣戲就唱不下去啦!」

  三

  又有兩位先生在戲場裡談天:「《茶花女》是林琴南譯的。」

  「不,這個戲本是什麼複譯的。」

  「哦,我知道了,是嚴複,嚴又陵。」

  「嚴又陵也做白話文麼?」

  「是,他做;林琴南可不幹。嚴林雖然齊名,他們倆可要抬杠。」

  哈哈!昨天我看見陳衡哲女士,談起《新青年》時代的白話詩,她說「那是三代以上的事了」。征之於此,豈不良信。

  (1932年12月1日《北洋畫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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